“安森!”
圓臉男子連續呼喊幾句,卻被淹沒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遲遲沒有能夠傳達,好不容易終于抓住安森視線。
安森略顯意外,在劇組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但他還是反應及時,一個上步,用身體作爲擋箭牌,爲圓臉男子攔截下來一桶水,回頭揚聲喊道,“嘿,注意,不要傷害到花花草草。”
嬉鬧歸嬉鬧,傷及無辜就不好了。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裏,安森收回視線,再次看向圓臉男子,“請問有什麽我能夠幫忙的?還是說,你們迷路了,需要一些指引?你們正在尋找哪個劇組?”
稍稍落後兩步的白發男子一直靜靜注視這一幕——
一片混亂裏,安森始終保持笑容,眼神明亮、平易近人,全然沒有巨星架子;但同時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種溫暖明亮的氣場,周圍其他一切喧嚣全部都不再重要,整個世界的焦點完全落在他的身上。
一眼,就已經足夠。
在好萊塢,人們總是喜歡說,“一眼,看一眼我就知道有沒有巨星氣質”;但現實生活不是好萊塢電影,真正一眼就能夠顯露巨星氣質的演員終究還是鳳毛麟角,那些唧唧歪歪的話語隻是爲了證明一點:
自己高高在上,擁有先見之明。以權力和地位掌控他人的命運。
僅此而已。
但偶爾,非常非常偶爾,确實能夠在好萊塢生活裏驚鴻一瞥,不經意之間地,視線已經搶先大腦一步飄了過去。
當這些時刻發生的時候才能夠深深意識到,演員氣場和明星氣質确實是客觀存在的一種光環。
眼前,就是如此。
本能地,白發男子往前邁了一步,擠到圓臉男子身前,搶先一步打斷了對話,用一種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迫切語氣詢問道,“你知道約翰尼-卡什(Jonny-Cash)嗎?”
安森能夠察覺到撲面而來的攻擊性,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一下這位白發男子,依舊保持笑容,“抱歉,幫不上忙。我們劇組沒有一位約翰尼-卡什,至少,我完全沒有概念,但你可以詢問一下……”
“不。”白發男子打斷安森的話語,“不,不是随随便便的約翰尼-卡什,在美國,隻有一位約翰尼-卡什。”
安森輕輕挑起眉尾,搜索一下記憶。
從對方的話語就能夠判斷出來,這位約翰尼-卡什應該是名人;但可惜的是,安森腦海裏确實沒有記憶——
畢竟,他不是萬事通。
盡管略顯失禮,安森還是輕輕搖頭,并且攤開雙手,“抱歉,還是幫不上忙。你們确定不需要其他人幫忙嗎?”
一句話,頓時讓白發男子失魂落魄起來,愣愣地站在原地,又驚訝又錯愕,不經意間還能夠看到些許憤怒,卻沒有爆發出來,而是怒極反笑,露出一抹奇奇怪怪的笑容。
短短一秒時間裏,喜怒哀樂全部寫在臉上經曆了一個變。
圓臉男子站在一旁抓耳撓腮,看看安森、又看看白發男子,因爲心焦而語無倫次,“我們是前來找你的。你,安森-伍德。”
事情,跳躍地有些快,而且非常突兀。
所以,眼前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詐騙團夥嗎?還是什麽惡作劇節目?
如果更換一個場所,安森可能需要爲了确保安全盡快離開;但這裏是索尼哥倫比亞位于洛杉矶的攝影棚,周圍至少有六個劇組正在工作,能夠進入攝影棚的應該都是同行,所以安森沒有着急離開。
腦海裏,安森的第一個猜測就是“惡作劇節目”。
對于十年二十年後的觀衆來說,多樣化的娛樂節目挑花眼,一些古早味的節目形式早就已經消失了;但在千禧年交接的這段時間裏,故意制造意外、故意制造驚喜的惡作劇節目正在大行其道格外流行。
惡搞演員或者歌手,惡搞路人,以紀錄片的方式在一旁偷拍,真實記錄面對惡作劇的反應,這樣的節目擁有無與倫比的人氣;而且,爲了保證惡作劇效果,節目組往往會和經紀人傳統,隐瞞藝人。
眼前這一幕,安森有理由相信,應該是埃德加安排的,所以,什麽節目?
安森保持耐心,“所以,你們準備和我讨論工作事宜嗎?你們可以聯系我的經紀人,他今天應該也在劇組……”
圓臉男子也知道現在事情一團糟,他深呼吸一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抱歉,安森,請原諒我們的突兀。”
“我,呃,我是詹姆斯-曼高德(James-Mangold),導演,我有一個項目,希望能夠和你談一談。”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應該找你的經紀人,相信我,我知道好萊塢如何運轉;但在和你經紀人展開正式讨論之前,我們希望和你面對面地談一談,也許你可以給我們五分鍾,我們隻是需要一杯咖啡的時間。”
等等,不是惡作劇節目?
這下尴尬了。
詹姆斯-曼高德,導演。
“移魂女郎”、“緻命ID”的導演,前者爲安吉麗娜-朱莉赢得職業生涯首次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後者今年年初上映,盡管票房表現沒有引爆市場,卻在DVD市場廣受歡迎,被譽爲小成本科幻經典。
當然,詹姆斯-曼高德最爲著名的電影,應該是2017上映的“金剛狼3:殊死一戰”,這部電影完全颠覆超級英雄電影的刻闆模式,将暮年金剛狼的掙紮展現得淋漓盡緻,爲他赢得了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提名。
很少很少有人知道,詹姆斯-曼高德是正統學院派出身,職業生涯早期被迪士尼看中,和迪士尼簽約,爲迪士尼創作了無數動畫劇本,這成爲他職業生涯的起點,一直到三十二歲的時候才轉職成爲導演。
也許詹姆斯-曼高德不是一位人盡皆知功成名就的導演,他的才華似乎也因爲學院派的束縛而不夠狂野,從來沒有能夠淋漓盡緻地展現出來;但毫無疑問,他是一位對電影充滿狂熱和激情的正統導演。
而且,這位導演最大特點就在于,不管什麽類型作品,他都擅長挖掘角色内心,非常依賴演員的表演。
這位導演的名字,安森格外熟悉,今年年初上映的“緻命ID”就是安森個人非常喜歡的一部獨立科幻作品;但詹姆斯-曼高德并不高調,安森一時之間居然沒有能夠把臉孔和名字聯系上。
一直到導演自我介紹。
然後,意外撲面而來。
安森表情有些尴尬,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尴尬,他沒有放棄,抓住最後一絲希望,“抱歉,這不是什麽惡作劇節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