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冷靜,一直保持沉穩,冷靜地處理全部事情;但内心深處,盧卡斯真的害怕,深深地恐懼。
然而,短暫爆發出來之後,盧卡斯馬上後悔了。
深呼吸一口氣,“安森,抱歉,我不應該對你發火,這不是你的錯。”
安森也是一陣氣悶,“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想告訴你們。你們總是把我當孩子,恨不得把我抱在懷裏才好,一點點風吹草動,你們就全部出動。”
“盧卡,你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再把我當作一個嬰兒看待,那些事情,我自己也可以處理。”
“我,我不是不懂得感恩,隻是……”
隻是,他害怕,他不适應。
前世,父親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必須扛起整個家的重任,一夜長大,他開始學習獨自面對一切困難。
他碰壁過、失敗過、犯錯過,吃了無數教訓和苦頭;最後他終于學會了,昂首挺胸地處理一切難題。
突然之間,他在伍德一家身上感受到太多太多的關心和愛護,他不适應,并且開始害怕開始恐懼,擔心自己喪失獨自面對考驗的那份堅強和勇敢。
他知道,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他害怕自己變得軟弱;然後某一天從夢境蘇醒,防護網再次消失,他可能再也無法鼓起勇氣去面對那些風雨。
安森閉上了眼睛,唯恐不經意間暴露自己的狼狽。
盧卡斯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但你是我的弟弟。”
一句話而已,安森緊緊閉着的眼睛瞬間被滾燙的濕潤填滿,他連忙轉移話題,隐藏自己的慌亂。
“所以,醫生怎麽說?一切還好吧?”
盧卡斯看着安森扭頭往另一個方向,眼睛和肩膀微微顫抖,他放任沉默蔓延了片刻,終究沒有戳破安森。
“醫生說,你需要休養,最少三周,但我的建議是,六周。”
安森吓了一跳,此時也已經顧不上那些小情緒了,轉頭看向盧卡斯,“那麽久?那電影拍攝怎麽辦?”
盧卡斯面無表情,“電影?你現在需要擔心的是電影嗎?事情稍稍偏差,你可能就要在這裏躺上一年。”
“如果不是威亞師傅最後時刻奮不顧身地抓住威亞,減緩了你垂直下墜的沖擊力,情況可能更加糟糕。”
最嚴重的情況,可能是癱瘓。
畢竟,安森是從兩層樓高的地方,平躺着垂直墜落,整個腰部後背承受巨大沖擊,情況非常非常危險。
任何事情,再偏差一點點,可能就不是這樣的局面了——
當年,第一任超人扮演者克裏斯托弗-裏夫在一次馬術越野賽裏,腦袋先着陸,導緻脊椎第一節和第二節骨折,骨髓受損,以至于頭部以下癱瘓。
安森,差一點點就要面臨這樣的結局。
就連醫生也直言不諱:
非常幸運。
說着說着,盧卡斯又是一陣憤怒,幾乎難以控制。
安森也是一驚,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死裏逃生,但畢竟是經曆過一次死亡的人,安森還是冷靜了下來。
“盧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應該開心才對,這意味着屬于我的真正幸運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盧卡斯也不說話,冷眼看着安森,用眼神吐槽。
安森卻一點都不害怕,“你準備用那一張嫉妒白雪公主的皇後臉盯着我嗎?這很影響我休養的。”
盧卡斯輕輕點頭,“忍着。”
安森:……
眨巴眨巴眼睛,安森決定轉移話題,“所以到底怎麽回事,醫生怎麽說?”
“椎間盤輕微損傷,略微偏離位置,以至于壓迫神經,導緻疼痛、麻痹、肌無力;另外肋骨骨裂,内髒承受沖擊,接下來一段時間呼吸都會比較辛苦。”
輕微。輕微。
從傷勢情況來說,好像并不嚴重,這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隻要認真康複休養,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
但醫生也毫不諱言,這樣的情況必須給予身體足夠的時間恢複,不僅需要藥物治療,同時還需要物理治療,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情況可能演變爲永久性傷病。
短則數周,長則數個月,病患需要一步一步來。
所以,盧卡斯沒有危言聳聽——
三周,這是最基礎的,但盧卡斯認爲六周也有必要。
至于“蜘蛛俠2”,重要嗎?
一點都不。
準确來說,盧卡斯還準備追究劇組和電影公司的責任,即使劇組積極配合,盧卡斯也不打算乖乖坐着。
盧卡斯已經一五一十地把厲害陳述,就是希望安森好好休息,卻沒有想到,安森滿臉坦然地輕輕颌首。
“行,我知道了。”
盧卡斯表示懷疑。
安森,“三周嘛。放心,我會積極配合治療好好休養的,你看吧,我最多兩周就可以返回劇組了。”
盧卡斯……居然一點都不意外,“你先好好躺着吧。”
安森,“正在發黴中。”
小小的一句吐槽,然後安森注意到,盧卡斯的表情微微有些遲疑。
盧卡斯一向表情不多,但偶爾還是能夠察覺差異,同時也證明,那些無法隐藏的情緒可能比較嚴重。
“怎麽,你在擔心什麽?現在難道不是我應該擔心媽媽就要殺過來了,你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怎麽回事?”
盧卡斯看了安森一眼,欲言又止。
盧卡斯不想現在打擾安森休息,整個劇組全部人都被他阻擋在外,他需要竭盡全力控制才能夠不大開殺戒;但想到諾拉正在過來,之後在父母面前詢問安森的話,可能會讓伍德夫婦直接暴走。
最後,盧卡斯還是斟酌一下話語,開口詢問道。
“安森,這件事,可能不是意外。”
輕微,卻重磅。
安森也一愣。
“準确來說,可能是意外,但絕對不是無心之失。不止一個人表示,當時拍攝現場出現閃光燈,這導緻威亞師傅刺眼分神,後續才出現了狀況。”
“顯然,拍攝現場禁止閃光燈,有人明知故犯。”
“可惜,當時拍攝現場亂成一團,導演又不是一個擅長關注細緻末梢的類型,劇組全然忘記追究這件事,注意力全部在你身上,以至于沒有人看到罪魁禍首。”
“我詢問了一圈,沒有人察覺異常。”
“安森,你是否注意到了什麽?”
這才是目的。
艱難歸艱難,但盧卡斯希望安森能夠看到什麽。
安森也是思緒快轉,但此時若隐若現的疼痛始終占據大腦,注意力難以集中,“不,我當時什麽都沒有注意到,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拍攝之中。”
如此答案,略顯失望,但不意外。
當時安森正在工作,而且還是挑戰高難度的動作戲,必須保證注意力百分之百的專注,沒有察覺到其他異常異樣才是正常的。
也正是因爲沒有察覺,所以安森沒有來得及自我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