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勝數的話語,最後終究演變爲最簡單的一句話。
邁克爾終于稍稍從情感邊緣拉回些許,找回理智。
“下次,希望有機會能夠當面表示感謝,那是我的榮幸。”
安森沒有客套地拒絕,而是順水推舟地開起玩笑,“你請客?”
邁克爾一下抓住了精髓——
這幅畫,标價五千美元,但最後成交價格多了一個零。
顯然,安森正在調侃這件事,以一種輕松的方式。
邁克爾不由看向安妮,他現在明白爲什麽人人都在稱贊安森富有魅力了;安妮莫名其妙地看向邁克爾。
邁克爾也沒有解釋,笑盈盈地連連點頭給予回應,“當然,我請客,這件事我能夠做到,百分之百。”
電話,沒有持續太久。
邁克爾看向安妮和托馬斯,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他喜歡我的作品。”
一句話,就已經足夠。
安妮和托馬斯兩個人雙雙擁抱邁克爾,歡呼雀躍起來。
而另一邊,安森挂斷電話,一擡頭就能夠察覺到諾拉和盧卡斯投射過來的視線,盡管沒有開口,但灼熱的眼神和關切的目光簡直不能更加明顯。
安森略顯無奈,“一個朋友。”
諾拉,“朋友?”
那高高揚起的尾音,充滿了探究。
本來,安森還想解釋一下來龍去脈,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巧合,這是一件值得分享的趣事;但現在看着諾拉這樣的眼神,一下就不想解釋了。
“諾拉女士,你那是什麽眼神?”
“什麽眼神?我的眼神很正常呀。”
“嘿,你的眼神在暗示什麽?”
“什麽?嗯,什麽?你說說看,你解讀出了什麽?”
嗡嗡嗡,嗡嗡嗡。
手機震動聲響,居然再次傳來,打斷諾拉和安森的對峙。
諾拉轉頭瞪了盧卡斯一眼,“這才是第三道菜而已。”
也就是說,晚餐剛開始,盧卡斯就已經接了五六七八通電話。
盧卡斯一直默默地坐在旁邊,此時也沒有反駁,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瞥了一眼,然後又擡頭左右看了看。
“媽,是你的。”
諾拉:……
一旁,安森笑得沒心沒肺。
諾拉滿臉無語,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麽,默默地接通手機,也沒有來得及看來電顯示。
“晚上好,這裏是諾拉-伍德。”
對面,盧卡斯和安森兩兄弟悄悄地在桌子底下完成一次擊掌。
諾拉注意到了,但她現在沒有時間理會這兩兄弟,注意力完全在電話上,認真傾聽,又簡單溝通了一番。
然後,挂斷電話,遲遲沒有開口。
安森有些擔心,“媽,發生了什麽?”
諾拉看向安森,表情有些古怪,“晚餐結束之後,我需要返回畫廊一次。”
盧卡斯也察覺到了異常,“怎麽,發生了什麽狀況?”
諾拉輕輕聳肩,試圖尋找到一個更爲準确的表達方式,但顯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大腦裏搜索了一番,還是沒有能夠找到,于是就這樣直接說了。
“畫廊超過三分之一的作品都賣出去了。”
空氣,有些安靜。
盧卡斯輕輕松一口氣,一幅見怪不怪的冷靜模樣。
反而是安森懷疑自己的耳朵,“你确定?”
諾拉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是的。”
“所以我一會兒需要前往畫廊進一步确認情況,一切發生得太快,幾個小時而已,難免有些渾水摸魚的,我們需要确認一下買家和報價,然後再看看情況,是否需要展開一波全新的宣傳推廣。”
一切,顯得難以置信,甚至是匪夷所思。
即使再三确認,事情真實發生,但沒有親眼所見,似乎還是缺少一些真實感,震撼和沖擊持續在大腦激蕩。
相較而言,盧卡斯則顯得鎮定多了。
“沒有必要。”
“安森就是最好的宣傳。從安森現身到現在,這才幾個小時,市場已經給予積極回應,如果接下來配合宣傳,反而給人刻意之感,令人懷疑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商業氣息過于濃厚,引發路人的反感;與其如此,不如耐心等待,讓傳聞繼續發酵,等待口碑的回饋。”
諾拉興緻勃勃地看向盧卡斯。
盧卡斯面無表情,“媽,你應該看看今天聚集在畫廊外面的人群,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不介意把安森的衣服撕碎,然後每人搶一個碎片。”
安森表情怪怪的,“盧卡,你也想要嗎?想要的話,衣櫥裏有很多,你可以随便拿。”
盧卡斯:……
諾拉卻已經反應過來,再次看向安森,表情裏寫滿了自豪,“抱歉,安森,我下午質疑了你的号召力。”
真誠,坦率,溫暖。
反而是安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連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眼前的盛況,完全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于是,安森打趣了一句,“我現在有一種被賣了還在數錢的感覺,這正常嗎?”
盧卡斯是正确的——
沒有宣傳就是最好的宣傳,又或者說,正确的宣傳。
整整一周後,東村藝術畫廊重新吸引人們視線的消息,漸漸在紐約完全擴散開來,并且吸引“紐約客”的注意。
沒有任何邀請,也沒有合作計劃,“紐約客”派出專欄記者,親自前往畫廊——
不是爲了采訪安森或者宣傳安森,而是真正欣賞畫展,看看吸引安森的畫展如何,通過畫展看看安森的藝術品味。
花瓶,往往意味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有内涵。
然而,過去這段時間裏,安森卻正在一點一點展現出不同面貌。
對電影、對表演、對樂隊、對時尚……等等等等,抛開皮囊,展現内裏展現靈魂,不是一些心靈雞湯或者名言金句,而是一種思考、一種品味,慢慢打破花瓶的偏見和标簽,展現他作爲一個人的更多可能。
不止是一名演員而已,同時也是一個藝術家、一個人的存在。
當然,陰謀論始終存在: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經紀人和公關人安排好的場景、台詞、宣傳報道,安森隻是一個軀殼,把他人的智慧裝進來并且呈現出來而已,所謂的真正靈魂依舊是一無所有空空如也。
這也是“紐約客”試圖探究的。
如果安森背後擁有一個完整團隊打造人設打造形象,他們爲什麽選擇了這個畫展?難道不應該參與到那些更有名更具有口碑的畫展嗎,完全沒有必要選擇這樣籍籍無名的畫展冒險,不是嗎?
畢竟,一切都是策劃,就應該盡可能減少風險減少争議才對。
一個假設,這個畫展就是安森的選擇,那麽,從這裏又能夠看出什麽?
撇開安森不說,“紐約客”也認爲給予這些獨立藝術展覽一些關注是必要的,也是幫助培養藝術土壤的必經之路。
悄悄地,矚目視線就這樣來了。
那麽,安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