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青春一般。
邁爾斯看着眼前的安森,挪不開眼睛:
汗流浃背,面紅耳赤,早就沒有什麽造型可言,一件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但勻稱的身形、緊實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盛滿了星辰大海。
不由地,令人傾心令人仰慕。
邁爾斯希望自己能夠像安森一樣活着,潇灑而肆意,牢牢把握人生的每分每秒,盡情釋放全部能量——
如同“生命萬歲”一般。
“啊,真遺憾,巡演就要結束了,卻好像什麽都沒做。”
安森嘴角的笑容肆意地綻放開來,揮灑着汗水。
噗通,噗通。
邁爾斯的心髒狂跳不止,看看康納,又看看莉莉,然後深呼吸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
“安森。”
呼喚一句。
“我們希望巡演繼續下去。”
話語才出口,邁爾斯就意識到這句話沒頭沒尾斷章取義,就這樣直挺挺地說出來,着實存在歧義。
邁爾斯連連擺手,“不,不是這個意思。”
因爲太着急,邁爾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安森默默地将礦泉水瓶遞過去。
邁爾斯大口大口地把礦泉水灌進去,腦袋稍稍冷卻些許,然後就可以看到安森那張帶着笑容的臉龐。
“不用擔心,慢慢來,我沒有誤會。”安森開口說道。
邁爾斯撓撓頭,又看看莉莉和康納,他們還是鼓勵邁爾斯開口,這件事似乎隻有邁爾斯開口才是正确的。
邁爾斯再次看向安森,整理了一下思緒。
他決定,還是從頭開始。
“一切,還是需要感謝你。”
“我知道,你一直說,樂隊聚集在一起才成就了彼此;但我們都知道,沒有你,我們什麽都不是。”
“那一次街頭的相遇,毫無疑問是我們人生裏最幸福最完美的時刻,一直到現在,依舊和夢境一樣。”
“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們一直惶恐不安,擔心夢境驚醒,什麽都沒有剩下,隻能牢牢抓住你這根救命稻草。”
“脫口秀,唱片,巡演,我們就這樣跌跌撞撞一路跟了過來,以追逐夢想的名義,卻完全忘記了一切開始的原因。”
“就好像這次歐洲街頭巡演一樣。”
“我們一直在狂奔一直在努力,似乎被狼群追逐一般,拼盡全力,卻忘記了這場奔跑的起點和終點,奔跑……好像也沒有了意義,隻是單純地奔跑而已。”
“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八月三十一日樂隊因爲你的存在才成立,不是說你的名氣,而是你的才華你的創作,這是樂隊的靈魂。”
“而我們……隻是樂器而已。”
洋洋灑灑地,盡管語言不夠準确,卻能夠感受到邁爾斯的情真意切。
如此複雜,不是簡單的遺憾或者悲傷,也不是簡單的茫然或者唏噓,而是一種三言兩語難以準确描述的情緒。
布拉格的街頭,人來人往,安森卻覺得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安森看向邁爾斯,開了一個玩笑,“噢,我有點受傷了。”
邁爾斯猛地擡起頭來,連連擺手,“我沒有譴責伱的意思……”
安森直接開懷大笑起來,“邁爾斯,你還是一樣老實。”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意思……”
“所以,你們有什麽打算?”
安森是聰明人,他知道,他們有他們的掙紮和煎熬,每個人都是一樣,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役。
邁爾斯深呼吸一下,“我們希望能夠找回自己的音樂,找回自己的聲音,還有,找回我們的夢想,一切開始的原因。”
安森看向邁爾斯。
邁爾斯鼓起勇氣,“所以,我們希望繼續巡演下去。”
“我們知道,沒有主唱,八月三十一日樂隊就不再是八月三十一日樂隊了,但我們重新找回了勇氣和信心。”
“我們曾經都放棄了,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理由放棄音樂夢想,因爲你,我們又重新點燃了希望。”
“現在,我們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繼續走下去。”
安森輕輕擡起下颌,“所以,你們準備抛棄我自己踏上旅程,對吧?這是過河拆橋呢。”
邁爾斯臉色一變,“安森……”
這個老實人滿臉驚恐連連擺手,心髒幾乎就要停止跳動。
安森直接笑了起來,“沒事,不用緊張,我知道。看看你,我開一個小玩笑,你就要心髒病突發了。”
安森知道,他們是擔心拖累他,一直依附在他的名氣底下,如同寄生蟲一般;其實他們完全可以不需要擔心,繼續當寄生蟲,沒心沒肺地吃福利,接下來的日子也将無比輕松。
然而,他們沒有。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們内心對音樂依舊充滿熱情。
安森的視線又看向莉莉和康納,“你們商量過了嗎?”
莉莉有些艱難,她想解釋一下,他們真的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隻是經曆歐洲巡演、經曆戛納電影,他們開始思考自己,同時也開始重新審視安森。
恰恰因爲看到安森閃耀戛納,他們才深深意識到,安森是應該屬于大屏幕的,也許安森的音樂天賦令人側目,但毫無疑問,安森出現才大屏幕上的時刻才是最閃耀的。
他們不應該繼續困住安森,不應該繼續成爲寄生蟲。
所以,他們展開讨論,也許他們應該主動邁開探索自我的腳步,這才有了最後的決定。
然而,這一切并不容易。
戛納之後,他們一直輾轉一直猶豫,兜兜轉轉到最後,這才在布拉格開口。
至少,他們應該爲八月三十一日樂隊的巡演畫上一個完美句号,正如同安森當初想出這個樂隊名字的寓意一樣——
短暫地卻絢爛地,抓住夏天的尾巴,毫無保留地綻放光芒。
但她也知道一切的解釋都顯得蒼白,因爲從“今夜秀”開始,他們就一直在沾光,任何解釋任何辯護都如同一次狡辯。
所以,解釋的話語吞咽下去,莉莉重重地點點頭,與其繼續辯解,不如堂堂正正地面對他們的未來。
“是的。”
“我們準備沿着這條路線繼續往北邊一路巡演下去,經過愛沙尼亞進入芬蘭,然後再看看是否能夠前往英。”
“安森,我們不能一直賴着你。”
康納轉過頭,低垂着腦袋,似乎正在偷偷揉眼睛。
安森忽然喊了一聲,“康納!”
康納連忙擡起頭,手忙腳亂地胡亂抹了一把臉,“我沒事,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哈哈。”安森爽朗地大笑起來,“所以,樂隊的征程就到此爲止了。”
漫天夕陽灑落下來,璀璨而絢爛——
美好的一天,即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