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寒暄客套地詢問了一句,伊曼紐爾愣愣地看着安森嘴角慵懶而潇灑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嘴角也跟着上揚起來。
“很好,我喜歡。”
話語才出口,伊曼紐爾就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下:
笨蛋,你犯什麽花癡!又不是沒有見過極品帥哥,也不是十六歲的青春少女,趕快把口水擦一擦振作起來——
工作,這是工作,清醒一點!
平時,伊曼紐爾不是這樣的,主要還是今天早晨一股腦發生太多事情,以至于她的腦袋轉不起來。
然後,就犯傻了。
舌尖冒出些許血腥氣息,這讓伊曼紐爾找回了自己。
但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語,現在就收不回來了。
安森看着伊曼紐爾,“噢,哪個部分呢?”
伊曼紐爾:……
腦袋,好像卡殼了,這個問題又應該如何回答呢?
伊曼紐爾指了指走廊裏的洶湧人群,“因爲結尾能夠讓人思考。呃,我喜歡這部分,對,就是這樣。”
擠牙膏一樣擠出一個答案,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個答案符合常理,伊曼紐爾自信了一些。
“現在電影太執着于輸出價值觀,以至于像說教一般;但你們的電影沒有,這是值得肯定的好現象。”
安森輕輕擡起下颌,沉吟一聲,“嗯,這是一個有趣的觀點,所以你沒有什麽特别好奇的部分嗎?”
伊曼紐爾眨巴眨巴眼睛: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是攝影記者,好嗎?
但現在怎麽辦?
伊曼紐爾能夠察覺到身後其他記者的目光全部望過來,周圍一圈的嘈雜聲也徐徐減弱,無形的視線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呃。
“大象!電影裏爲什麽沒有出現大象呢?”
伊曼紐爾急中生智,抓住救命稻草,丢出了問題——
她猜的,電影應該沒有大象,畢竟劇組真的沒錢。
安森眉尾輕輕一揚,滿臉認真,“我想應該就是留下一個疑問,讓觀衆猜。”
伊曼紐爾:?這又是什麽鬼話?
深呼吸一口氣,伊曼紐爾,“那麽其他動物呢?我的意思是,獵狗?馬?”
安森擡起下颌,流露出一抹思索的神色,“所以,你的雜志是……‘馬與獵狗’,對吧?”
伊曼紐爾:……
如果此時還不知道安森是故意的,那就真的是犯花癡沒腦子了,“你什麽時候意識到我不是采訪記者的?”
安森微笑,“昨天在紅地毯上應該沒有受傷吧?”
伊曼紐爾一愣:他居然記得。
安森似乎能夠讀懂伊曼紐爾的心思,笑容稍稍上揚了些許,“主要還是因爲你肩膀上的專業攝像裝備。然後我才喚醒了記憶。事實上,我的記憶力沒有那麽出色。”
坦然而真誠。
伊曼紐爾的笑容自然而然綻放開來,這應該是她抵達戛納以來最輕松的時刻了,“我不知道你喜歡惡作劇。”
安森輕輕聳肩,“那就說明我的名聲還不夠響亮,否則現在業内應該傳聞痛恨我的演員有誰誰誰了。看來,我還需要繼續努力。”
伊曼紐爾,“哈哈。”
然後,諾亞終于出現了。
“抱歉,久等了。”諾亞剛剛在通話,通過電話、郵件預約采訪的媒體也一直在忙碌,今天上午整個世界都在高速旋轉,“請問你的媒體是哪家?”
伊曼紐爾鬼使神差地,“馬與獵狗。”
哈哈。
安森直接笑出聲。
諾亞一絲不苟地看着伊曼紐爾,“我不知道‘馬與獵狗’也受邀前來戛納了。”
本來是一個小小惡作劇,但看着諾亞滿臉認真,伊曼紐爾連忙擺手,“不,我爲意大利版‘時尚’工作,我想預約一下拍照行程,如果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
諾亞,“拍照行程。”話語一頓。
顯然,他隻是安森的助理,不是專業宣傳團隊,并且也是第一次抵達戛納,對這些事情并不熟悉,處理起來出現明顯卡殼。
但諾亞并沒有向安森求助,“抱歉,我們需要确認一下行程。”而後看了一眼走廊裏擁擠的人山人海,“不如這樣,伱把名片留下,我和團隊進一步确認情況之後,第一時間給你回複。”
伊曼紐爾,“我可以在這裏等待回複。”
諾亞的處理,沉穩冷靜,不失條理,确實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安森有其他想法,意大利版“時尚”?這是一次好機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現在可以進來拍攝一些側寫,記錄我們的工作花絮;另外,一會兒專訪進行過程中,你可以和‘紐約時報’溝通一下,在采訪間隙完成一些拍攝。”
伊曼紐爾有些心動,甚至是雀躍——
在伊萬那裏遭遇撞牆,卻沒有想到在這裏得到拍攝機會,如此一來,不僅能夠完美填補她的工作空檔,而且由一種關注單元“年輕的亞當”切換到主競賽“大象”劇組,這簡直不能更加完美。
不過,伊曼紐爾還有一些猶豫:側寫,花絮,這顯然不是伊曼紐爾腦海裏構建的拍攝主題。
對攝影師來說,拍照也有主題也有風格也有設計,伊曼紐爾認爲,安森在戛納的兩次登場引爆話題,她應該順着時尚方向挖掘,這樣才能夠充分利用此次戛納的熱潮;但采訪間隙捕捉側寫,這就顯得太弱了。
安森注意到了伊曼紐爾的遲疑。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立刻答應,那就說明自己的提案不夠吸引力。
安森想了想,他有一個猜測,“這部電影全程以紀錄片的方式記錄了一個普通的日子,記錄中學生的日常生活。所以,我想,如果我們打破第四牆。記錄劇組在戛納的一個普通日子,記錄演員和導演的日常,這應該非常有趣。”
伊曼紐爾眼睛一亮,她沒有看過電影,自然不知道如何契合電影主題。
如果電影是記錄風格,那這樣的拍攝提案就再好不過了。
伊曼紐爾還有最後一點點猶豫,“電影的影像風格……”
安森,“樸素。”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和海報一樣。”
哈。
伊曼紐爾輕笑出聲,腦海裏馬上描繪出黑白影像呈現戛納日常的質感,反其道而行地,不呈現戛納光鮮亮麗的一面,而是呈現名利場燈光之外依舊繁華卻日常的側面,和安森紅地毯的光芒萬丈形成對比。
一個主題,脫穎而出。
再次擡起眼睛看向安森的時候,伊曼紐爾沒有掩飾自己的打量——
沒有架子,即使在媒體包圍之中依舊沒有狂妄、傲慢、自大,始終展現平易近人的姿态。
睿智聰穎,顯然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和位置,對電影對現實都有自己的理解,絕對不止是花瓶而已。
那麽,問題來了,現在安森展現的這一切,是真實的,還是一場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