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接,如此幹脆,如此突然。
不留下一絲希望。
也許,埃裏克是唯一例外。
一個轉身,埃裏克再次把槍口對準了魯斯。
“總之,魯斯先生,不管如何,你知道外面像我們這樣的人不少,如果你像對待我和阿曆克斯一樣對待他們,他們會殺了你的。”
“在我改變主意之前,快點滾出去。”
說完,埃裏克踢了魯斯一腳。
魯斯終于從震驚裏回過神來,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離開。
但是,埃裏克始終站在原地,一直到魯斯逃出去一些,扣動扳機——
砰。
一下接着一下。
魯斯應聲而倒。
埃裏克看着魯斯的屍體,“B**ch。”
轉身揚長而去。
同時,阿曆克斯一直在狩獵,所經之處一片焦土,不留下任何生命,整個世界遁入無邊無際的甯靜之中。
他在尋找,他在追蹤——
世界,萬籁俱靜,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生命體了。
這讓阿曆克斯有些郁悶,“草。”
走廊盡頭,内森和他的女朋友正在倉皇逃竄試圖尋找躲藏之所,慌不擇路之間,小情侶進入校園餐廳。
然而,阿曆克斯也同樣進入校園餐廳。
看着滿目瘡痍、橫屍遍野的餐廳,桌面上還放着沒有吃完的午餐,但視野裏已經看不到任何移動物體。
阿曆克斯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拿起桌上那杯沒有喝完的橙汁慢慢享用起來,仿佛正在享受片刻甯靜。
“嘿,夥計,如果是我,我就不會喝那個,你會得疱疹的。”
一擡頭,赫然是埃裏克。
阿曆克斯緩緩站了起來,“戰果如何?”
鏡頭順着阿曆克斯的視線,落在了埃裏克的身上。
埃裏克輕輕聳了聳肩,“還不錯,你呢?”
不等阿曆克斯回答,埃裏克就繼續,“我殺了教導主任,還有其他一些人……”
砰。
一個聲響,阿曆克斯背後綻放一朵血花。
倒地。
再也沒有了呼吸。
鏡頭,靜靜地對準走廊,一動不動,即使埃裏克倒地也沒有移動,隻是留着空鏡頭在那裏流轉着。
盧米埃爾大廳全場瘋了——
徹徹底底的那種。
真正的瘋狂,不是歡呼不是尖叫,而是腦海裏山呼海嘯一團亂麻卻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宣洩出來。
呆滞,震撼,沖擊。
一個個被死死地摁在座位上,徹底喪失思考能力。
萬籁俱靜。
一直到阿曆克斯闖入鏡頭,卻讓觀衆們後背一下貼住椅背,下意識地試圖後退試圖逃跑,卻被困在原地。
啪。
寂靜的空間裏傳來一個聲響,阿曆克斯一下就注意到了,順着聲音尋找過去,穿過廚房、穿過儲物間,在最裏面找到了冷凍室。
一把拉開冷凍室倉庫門,一縷陽光穿過窗棂灑落下來,懸挂的豬肉之間,那對情侶緊緊相擁瑟瑟發抖。
阿曆克斯看到了内森,那個上課不斷那濕紙團砸他取樂的内森。
“哦,哦,哦。”
阿曆克斯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
内森和女友連連後退,躲到冷凍室裏面,從鏡頭裏消失。
阿曆克斯進入冷凍室,轉身看向兩個人,笑容完全綻放。
“嘿,看看這都是誰。”
然後,阿曆克斯舉起手裏的Gun。
“夥計,别這樣。”
“狗雜種,你敢!”
“求求你了,别這樣。”
“你,伱在做什麽?”
“求求你了,你不想這樣,真的,這不是你想做的。”
苦苦哀求聲之中,帶着憤怒和絕望、帶着慌張和恐懼,但這些負面情緒卻成爲滋長阿曆克斯亢奮的養料。
阿曆克斯用槍口輪流對着兩個人,唱起一首童謠。
類似于“點兵點将、騎馬打仗、點到是誰、跟着我走,要是不走,你是小狗”的童謠,英文版本——
“恩尼,米尼,麥尼,莫。
腳趾抓住大老虎。
如果他大喊的話,那就讓他走。”
不緊不慢,如同貓戲老鼠一般,槍口跟随口令不斷流轉着,享受這樣的時刻,以恐懼和憤怒爲食。
小情侶已經喪失理智,口不擇言。
“你有病嗎?别這樣。”
“求求你了。”
在那絕望的哀求聲之中,阿曆克斯嘴角的笑容完全綻放。
“恩尼。”
“米尼。”
“麥尼。”
“莫。”
倒數,結束了,阿曆克斯微微擡起下颌。
然而。
畫面一切。
鏡頭,再次對準那片天空,藍色之中透露出些許綠色的天空,層層雲朵在緩慢浮動,陽光慘淡而刺眼地灑落下來。
電影,結束了。
一切,就這樣定格。
拉長耳朵,卻沒有能夠得到任何提示,沒有人知道阿曆克斯是否扣動扳機,沒有人知道後續發展,也沒有人知道故事結局——
那對情侶。阿曆克斯。安森。
戛然而止,沒頭沒尾地、卻在恐懼和憤怒的巅峰,畫上句号。
然後,旋律響起,那赫然是……“獻給愛麗絲”。
曼妙而溫柔的旋律潺潺流動着,字幕緩緩往上滑動——
安森,安森-伍德。
阿曆克斯,阿曆克斯-弗羅斯特。
埃裏克,埃裏克-德倫。
等等,等等。
每一個演員就是使用自己的真實名字出現在電影裏。
所以。
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構?
哪些是電影?哪些是真實?
第四牆,已經徹底被打破,無法也無從細細分辨。
整個盧米埃爾大廳仿佛親身經曆剛剛這一場浩劫,一所中學的普通日常,無聊乃至于乏味的生活,那些隐藏在日常裏的歧視、暴力、偏見無處不在,卻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甚至一點漣漪也沒有。
一直到某一天,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一切就這樣被掀翻。
毫無預警地,沒頭沒尾地,卻蠻不講理地颠覆全局。
下一秒,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分崩離析。
什麽理智什麽思考什麽反應,全部被丢到飓風裏撕得粉碎。
哭不出聲,喊不出口,甚至喪失做出反應的能力。
“獻給愛麗絲”依舊在耳邊流淌着,字幕徐徐攀升,然後脊梁骨猛地一下被抽調,整個人綿軟無力地跌坐在椅子裏,蜷縮成爲一團,大汗淋漓宛若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卻又口幹舌燥嚴重脫水。
一個兩個,傻愣愣地盯着大屏幕——
鴉雀無聲,萬籁俱靜。
一時之間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瞬間爆發出來的暴力更可怕,還是日常裏習以爲常的那些暴力更加可怕,亦或者是最後那一幕在扣動扳機之前的戲耍更加可怕。
數不勝數的思緒,在腦海裏引爆。
隻剩下一片轟鳴。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仿佛剛剛經曆死裏逃生的人就是自己,仿佛他們的朋友剛剛一個個被槍殺。
害怕,卻發不出聲音,一點都沒有。
靈魂,在大屏幕面前黯然失色,忍不住匍匐在地。
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