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噌噌噌……
吉他琴弦,快速掃動,清澈明亮的音符宛若瀑布轟鳴一般宣洩而下,滔滔不絕,源源不斷,席卷全場。
演奏,就是一種藝術創作,淋漓盡緻地展現安森此時此刻的幸福和喜悅,不是忘卻也不是逃跑,而是敞開雙臂擁抱生活,包括那些痛苦與掙紮,包括那些挫敗和折磨,不要因爲傷痛而否定一切,因爲生命很長,也因爲生活還有更多更多值得銘記的。
旋律,奔騰。
安森看向邁爾斯,邁爾斯看向安森,弦樂器的碰撞居然在這一刻演繹出鮮明層次,甚至不需要歌聲,僅僅依靠音符和旋律就能夠把靈魂深處的明亮情感展現得淋漓盡緻,恢弘而澎湃、張揚而洶湧。
沸騰着,燃燒着,轟鳴着。
然後。
莉莉和康納加入其中,擊打手掌,盡情放聲高歌——
吼!嘿!
卡米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什麽他人的目光全部見鬼去吧,什麽世俗的規則全部滾一邊,她隻是想要專注自己,她隻是想要盡情擁抱自己的生活。
也許,明天就是結束。
也許,明天還有更多糟糕透頂狗屁倒竈的事情。
也許,痛苦始終無法消失。
但她不會否定自己,更不會讓那些風暴吞噬自己,她要活着,牢牢把握觸手可及的每一點真實。
吼!
卡米拉跟着喊出聲。
嘿!
神奇的是,嘴角就這樣上揚起來,在暮色底下傲然綻放。
笑聲,在胸腔裏激蕩着。
卡米拉不管他人的視線,跟着莉莉和康納一起,一邊鼓掌一邊跳躍,沒有樂器又如何?用自己的雙手和雙腿就能夠擊打節奏,成爲音樂的一部分。
盡情高歌——
吼!嘿!(注1)
很快,卡米拉就發現了同伴。
左看看,是同伴;右看看,還是同伴。
他們一起跳躍着一起擊掌着,異口同聲地盡情歡呼。
悄無聲息地,全場觀衆也成爲這場表演的一部分——
沒有人能夠例外。
他們注視着安森等人,安森他們也同樣注視着人群,在彼此臉頰之上尋找笑容,幸福和喜悅交相輝映。
他們能夠看到彼此的眼睛和表情,他們能夠感受彼此的顫抖和歡快,甚至就連呼吸和心跳也格外清晰。
一切,如此真實,如此滾燙如此炙熱又如此洶湧,幾乎能夠觸碰到靈魂。
這不是舞台,所有人站在同樣的平地同樣的空間裏;這甚至不是表演,隻是重新喚醒靈魂深處的激情。
一種純粹,也是一種簡單。
原來,這就是音樂。
空間,一路往外延伸,不再局限小小的咖啡屋,而是沿着街口一路鋪陳開來,視線所及之處全部都成爲這片汪洋的一部分。
莉莉笑了,康納也笑了。
他們高高舉起雙手,如同指揮家一般,讓全場觀衆全部舉起雙手,成爲樂隊的第五人,一起用擊掌敲打鼓點。
然後,盡情高歌——
“吼”!
“嘿”!
一聲,再一聲,層層疊疊地,最後演變爲一股能量,排山倒海地宣洩下來,甚至讓整個巴黎都停下腳步。
終于,安森站在人群最前方,放聲高歌。
其實,這是徒勞。
沒有話筒沒有音響,安森一個人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徹底被淹沒在全場激蕩的聲響裏,稍稍後面一些的觀衆甚至看不到安森開口,更不要說聽到安森的演唱了。
但是,這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就是此時此刻的氛圍,一種情緒一種宣洩一種釋放,還有一種沉浸。
安森也不管别人是否能夠聽見,聲嘶力竭地高歌着。
“愛情……我們現在就需要……我們殷切期盼着……”
拖長的尾音,在空氣裏一點一點攀升。
然後,重複一遍。
“愛情,我們現在就需要……”一個八度。“我們殷切期盼着……”再一個八度。
連續狂飙的高音,把激情與熱忱全部引爆。
此時,現場再也控制不住,盡情跳躍着、盡情搖頭着,用盡全身力氣擊打節奏感受節奏,徹底消融其中。
最後。
“因爲我們已經血流不止。”
再一個八度。
眼看着,高音即将攀升全新高度,卻見,安森戛然而止,一個漂亮的收音,把所有視線所有注意力全部牢牢掌握在掌心裏。
如同魔法師一般。
明明沒有話筒和音響,明明隻是依靠一把吉他一把聲音,明明沒有舞台全部人都平起平坐地站在一個水平線上,但站在人群中央的安森自己就具有這樣的能量,無形的指揮棒成爲木偶大師手裏的繩索。
控制全場。
卡米拉的心髒在狂跳、耳朵在轟鳴、世界在天旋地轉,但她卻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個身影。
莫名地,一陣心潮澎湃。
視線裏,可以看到那個男人嘴角輕輕上揚一抹弧度,刹那間,絢爛而鮮豔的晚霞黯然失色。
“哈。”
安森輕笑一聲。
“我屬于你。你屬于我。你是我的甜心。”
不止安森。康納和莉莉也加入行列,一起放聲高歌。
“我屬于你。你屬于我。你是我的蜜糖。”
旋律,漸漸走高,大提琴的恢弘、吉他的清亮、掌聲和腳步的力量全部碰撞在一起,宛若交響樂團一般。
高音,漸漸炸裂,笑容在綻放,熱血在沸騰,沒有話筒更沒有任何修飾,一把嗓音而已,現場演出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緻。
“我屬于你。你屬于我。伱是的甜心。”
終于,再也忍不住,卡米拉也跟着一起高聲歌唱起來。
“我屬于你……”
卡米拉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人群裏居然爆發出一股驚天動地的能量,全部人齊聲高歌。
難以置信!
匪夷所思!
卡米拉能夠百分之百确認,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的樂隊,此前沒有任何了解,其他人應該也是如此。
但是,沒有關系,他們毫不費力地就融入其中,成爲演奏的一部分,成爲表演的一部分。
“你屬于我……”
唱着唱着,卡米拉也不知道原因,眼眶裏就盛滿淚水,徹底模糊視線。
她并不悲傷,但這是怎麽回事?
今天一整天的壓力與挫敗,那些痛苦那些掙紮那些徘徊,在此時此刻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爲她已經找到了生命的重心,心髒的跳動前所未有地強硬有力,沸騰的熱血似乎點燃生命力開始熊熊燃燒。
所以,這是幸福的淚水嗎?
卡米拉不在乎,她隻是跳躍着沉浸着享受着,盡情高歌。
“你是我的蜜糖……”
從來沒有一場表演能夠如此酣暢淋漓又如此肆意飛揚,心情飛上雲霄,仿佛隻要張開雙臂,藍天和太陽就能夠全部進入張自己的懷抱裏。
整個世界,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