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暖暖内含光”的叙事重點本來就在喬爾身上。
所以。
安森相信,喬爾應該和克萊門汀一樣,不同時期能夠感受到細微變化。
當然,從性格層面來說,克萊門汀是多變的,心情變化如同倫敦天氣一般,一天之内就能夠經曆春夏秋冬不同變化,所以克萊門汀的變化是鮮明而缤紛的;但喬爾不是,喬爾是保守刻闆且一層不變的,如果喬爾出現明顯變化,反而不符合人設。
這一點,安森也清楚。
改變,更多應該是細節層面的改變——
如此一來,電影依舊能夠保證“燒腦”選項,因爲當觀衆第一次觀看的時候,往往側重的是故事本身,注意不到這些細節,時間線也容易混亂;隻有冷靜下來,全神貫注地深入故事,發現這些客觀存在卻不太顯眼的細節,如同拼圖一般,把故事的完整面貌拼湊出來。
這,是一個問題。
二來,安森注意到一個細節,凱特的發型。
和前世裏克萊門汀鮮明的頭發顔色不同,眼前凱特的發型張揚着叛逆和個性,但不容易幫助觀衆定位角色。
從凱特目前爲止的表現來看,安森是否可以理解爲:
因爲查理暫時沒有完成劇本的創作,查理沒有整理清楚思緒,劇本沒有能夠給造型師發型師更多指示;凱特也沒有能夠完全理解角色,依靠自己的直覺和感知處于摸索階段,造型自然也就不夠清晰明确。
現在,凱特就給了安森一個靈感——
也許兩個問題能夠一起解決。
安森看向凱特,“你看過‘孽扣’嗎?”
“孽扣”,大衛-柯南伯格(David-Cronenberg)導演、傑瑞米-艾恩斯(Jermey-Irons)領銜主演的作品。
電影于1988年上映,鏡頭聚焦在一對雙胞胎兄弟身上,盡管他們是兩個獨立個體卻在精神層面保持一體。
一直到他們遇見一位電影女明星,兩個人都和她有了一段姻緣,弟弟更是深深地愛上她,這導緻雙胞胎從身體到靈魂層面的分離,卻雙雙開始衰弱枯萎;最後他們終于重新找到彼此,在毀滅之中重生。
在這部作品裏,傑瑞米-艾恩斯一人分飾兩角,扮演雙胞胎兄弟的角色。
爲了讓觀衆能夠區分兄弟二人,造型師和發型師花費巨大功夫,在相同的西裝裝扮裏凸顯出不同性格魅力;再通過傑瑞米出神入化、細膩豐富的表演确立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爲觀衆帶來全新體驗。
電影上映後,大衛-柯南伯格的一位朋友詢問他,“噢,傑瑞米-艾恩斯的表演非常精彩,另外一位演員你又是從哪裏找到的?”
這,就是對傑瑞米的最好肯定。
在電影裏,哥哥的西裝往往是幹淨整潔,更多冷色調,且沒有多餘裝飾,正式場合還會搭配标準三件套;弟弟的西裝則往往套着一件毛衣,在冷色調之中稍稍往暖色調靠近一些,領帶、袖扣等等細節全部拿掉,凸顯出書呆子的特色。
同樣是延續多年刻闆印象的傳統西裝,一樣能夠展現截然不同的色彩。
安森一說,凱特腦海裏立刻浮現出畫面。
然後。
凱特看向安森,“你的意思是,你準備通過西裝造型的變化來定位喬爾不同時期的變化。”
安森點點頭,“我還需要和造型師深入讨論一下,但我認爲領帶和毛衣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包括顔色、款式、搭配等等。”
這些細節,看起來不顯眼,但始終客觀存在。
“有趣。”凱特抿一抿嘴角,眼睛裏流露出一抹贊賞,“既然你通過服裝細節來定位,我就不能重複了,否則觀衆會有視覺疲勞,反而不容易把角色凸顯出來。”
“那不如……”
微微停頓一下。
“發色,你覺得如何?”
不需要安森指點,凱特自己就已經擁有了靈感。
“你看,克萊門汀有一個自由奔放的靈魂,她的發色就是她的心情。”
“你知道嗎?根據統計,超過60%的女人會在想要改變心情的時候選擇改變發型,并且通過改變的多少來感受心情的變化。”
“如果隻是修修發尾修修劉海而已,那就是日常心情轉換;如果改變顔色,那就是渴望找出一些改變;如果幹脆把整個發型改變,長發變短發、短發變寸頭,伱知道的,那可能就是生活經曆了巨大改變。”
這,的确是一個新鮮的信息。
安森不由好奇,“那麽那些擁有幾百頂假發的呢?”
凱特展露一個笑容,“那麽她就在試圖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無助。”
安森,“哇哦。”
凱特,“我知道,你們男人都認爲我們來自金星,但其實,我們也沒有那麽難以解讀。”凱特朝安森眨了眨眼,那表情分明在說:
這是天大秘密,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以後你自己追求女人的時候,希望你能夠發揮出色。
笑容才剛剛爬上安森的嘴角,沒有來得及開口回應,凱特就已經切入下一個話題。
“既然是三次見面,那我們就算三個時期吧。”
“其實,在長期交往過程中,克萊門汀不換發色是不可能的,畢竟心情每天都在變化,但爲了避免觀衆陷入更多困惑,我們必須爲了電影犧牲,那個時期不能替換發色,這是一點遺憾,卻也沒有辦法。”
安森的思緒也拉回來,細想一番,“也不一定。”
凱特望過來。
安森,“在兩個人交往過程中,克萊門汀可以留着紅色頭發,但區别在于,不同日子不同階段可以選擇不同層次的紅色,淡紅、橘紅、大紅等等,感情濃烈的時候就鮮豔一些,遭遇挫折的時候則黯淡一些。”
如同晴雨表一般。
凱特,“你把我當作霓虹燈嗎?說變就變,你知道染頭發多麽痛苦嗎?而且多麽傷頭發嗎?你希望我這部電影拍攝完畢之後就成爲光頭嗎?”
安森:……
說翻臉就翻臉,說生氣就生氣,毫無預警,猝不及防。
即使是安森也沒有跟上節奏。
等等,還是說,這是一個玩笑?
“……抱歉?”安森略顯遲疑。
凱特沒有回應,靜靜地盯着安森一會兒,眼看着空氣就要僵硬,火熱的氣氛再次凍結成冰并且碎成無數碎片,“但是我喜歡。”
“克萊門汀就是這樣一個難以捉摸的女人。我想,你好像抓住了角色的精髓。看,我們剛剛的課程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