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爲懷抱那樣的野心是一件健康的事情。”
安森滿臉坦蕩，誠懇而直率地迎向傑夫的視線。
這一份姿态落在傑夫眼睛裏，讓傑夫微微一愣，然後嘴角輕輕上揚，不由輕輕拍打雙手爲安森送上掌聲——
欽佩。
上次，傑夫和安森在艾美獎的慶功派對有過一面之緣，傑夫就格外欣賞安森，并且因爲惜才而向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推薦了安森。
今天，傑夫再次刷新印象，眼前的安森着實令人驚喜。
不過，贊賞歸贊賞，在其位謀其職，傑夫并沒有被輕易說服，他的注意力首次真正落在這個項目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有野心，希望這個項目能夠面面俱到；但你有信心，這個項目肯定能夠成功。”
“口碑？票房？獎項？”
“你瞄準哪一個？”
這是在自我打趣“花瓶”嗎？
安森繼續往下說。
“一部科幻電影，它的深度和質量往往來自于思考，對未來、對超脫現實世界的部分、對倫理道德等等的思考，這些思考又往往意味着領先時代，所以如果科幻電影追求深度，可能就偏離主流市場的取向。”
然而，傑夫沒有着急翻閱劇本，視線依舊落在安森身上。
傑夫輕輕擡起下颌，“好吧，我承認，我有些好奇了。”
“‘異形2’、‘終結者2’、‘外星人ET’這些科幻電影能夠赢得票房豐收，往往都是當作另外一種類型電影來制作的。”
兜兜轉轉了一圈，安森終于得到了讨論劇本的機會。
“以愛情和親情爲視角，去思考命運以及生命的價值。”
“而這個項目，則是愛情電影。”
洋洋灑灑地，安森不緊不慢、條理清晰的話語完全抓住傑夫的注意力，辦公室悄悄進入安森的節奏。
終于！
“和我說說，這是一個什麽故事。”
“它不完美，因爲它的主角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大學生，我們依舊沖動依舊冒失依舊懷抱不切實際的夢想，所以我們會犯錯，并且可能搞砸一切。”
傑夫不由露出一個笑容。
安森沒有遲疑，“票房。”
但安森不是笨蛋，什麽時候應該說實話什麽時候則應該畫大餅，他還是有分寸的。
“災難電影。怪獸電影。冒險電影。”
“畢竟，我現在唯一能夠追求也是唯一應該追求的，就是票房了。”
而且，這不是全部，安森繼續說道。
其實，真心來說，應該是口碑，畢竟前世“蝴蝶效應”票房表現平平，主要還是依靠DVD租賃和販賣才實現翻身的。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它具有市場潛力。”
稍稍意外的是，安森反而沒有口沫橫飛地大說特說。
“男主角意外發現自己能夠回到過去，爲了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生活，他開始一次又一次回到過去，結果卻發現事情好像正在變得越來越糟糕。”
“你可以想象成爲，當‘土撥鼠之日’遇上‘回到未來’，但這是悲劇，從一開始就奠定了悲傷的基調。”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傑夫承認，安森深谙其道。
很多時候，編劇或者導演在闡述自己項目的時候，總是喜歡天花亂墜，越說越開心、越說越詳細。
但對于制片人來說，他們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稍的東西，他們在乎的是看點或者賣點，他們在乎的是電影的對位作品以及收益可能，他們在乎的是制作方向，諸如此類等等——
劇本？
不重要，真的。
除非是艾倫-索金。
如果他們洋洋灑灑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故事的情節以及設定，進入制片人耳朵裏的恐怕不到百分之十。
當然，事無絕對，也有特殊情況；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如此，制作人和編劇、導演看待項目的視角截然不同，自然而然，幫助他們做出判斷的關鍵信息也不一樣。
現在，安森的打開方式就是正确的。
“回到未來”、“土撥鼠之日”，兩部電影都比較輕松，在一個簡單的設定裏，依靠人物的命運和心理變化串聯情節，在制造娛樂效果的同時帶來些許思考。
而且，安森抓住重點，一個“蝴蝶效應”就能夠解釋劇本的核心賣點，結合安森前面提及幾部經典科幻作品的态度來看，估計電影對命運有一些哲學的思考，卻沒有太過深刻。
這樣的科幻電影，往往能夠在資深影迷裏引發熱議，并且一定程度上得到觀衆的追捧，具備在票房市場得到回應的潛力。
一下，傑夫對眼前電影項目得到規模、投資以及市場定位等等就有一個模糊概念，腦海裏馬上有了初步判斷。
這，才是項目談判的正确打開方式。
短短交談，安森一邊開口，傑夫一邊大腦高速運轉，他毫不費力地就抓住重點，抛出一個關鍵。
“導演？卡司？”
安森：來了。
盡管安森沒有參與此前的制作會議，他無從得知麥基和埃裏克的會談情況，但有一點能夠肯定：
兩位編劇首次擔任導演，然後就獅子大開口地要求兩千萬美元的制作成本，并且沒有頂級明星的卡司，幾乎不會有電影公司點頭答應。
這也是安森今天讓兩位編劇在停車場裏等待的原因之一：
安森準備以自己的名字作爲門面，嘗試打開局面。
于是。
安森攤開雙手，“我缺少經驗，等待專業人士的指導。”
傑夫直接輕笑起來，“呵呵，安森，你不太誠實。以你的性格，怎麽可能沒有任何準備就上門呢？”
安森依舊滿臉無辜，“傑夫，如果我在說謊的話，你肯定看不出來；伱相信嗎？”
傑夫一愣——
對哦，他怎麽忘記了，眼前這個花瓶隻是保護色，他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安森隻是稍稍停頓，又繼續往下說，“我确實沒有太多想法，老實說，我現在還是一步一步學習摸索的階段，期待着資深老手能夠幫忙打開局面。”
“我不确定，也許我們應該控制成本，更多依賴這個劇本，導演和演員采用新人，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傑夫輕輕擡起下颌，“所以，你的意思是以你爲核心打造整個項目？你确實準備制作一部‘土撥鼠之日’？”
“土撥鼠之日”，1993年上映的時候，整個劇組隻有一位大牌，比爾-默瑞（Bill-Murray），制作成本約莫一千萬美元左右，卻在上映之後收獲七千萬美元票房，是當年年終北美票房排行榜的第十二名。
現在，方方面面來看，安森都在準備打造這樣一部作品。
安森調整一下坐姿，謙虛地詢問道，“我有這樣的資格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