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劇本。
真名演出。
格斯輕描淡寫地往外抛重磅。
剛剛格斯因爲安森的信息量太大而短暫陷入錯愕;現在則颠倒一個位置,安森因爲格斯的信息量太大而需要一些時間緩沖。
現在,安森終于明白“大象”裏那種真實感是怎麽來的了——
因爲格斯就是用記錄的方式來呈現他對整個事件的解讀。
“僞紀錄片”,一直到現在,安森才有了一些實感。
噗通,噗通。
心髒狂跳不止。
安森吞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他真的準備好了嗎,在攝像機鏡頭面前展現自己的真實?
深呼吸一口氣,安森看向格斯,“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在屏幕上扮演自己。”
格斯點點頭,“對。”
停頓一下,又補充說到,“不是電影演員安森,也不是蜘蛛俠安森,而是普普通通的中學生安森。”
“你的青春,你的煩惱,伱的困頓。”
拍攝“貓鼠遊戲”的時候,安森曾經喚醒了前世記憶,那些已經留在過去卻深深影響現在的記憶。
他不準備回避或者無視。
因爲正是那些磨難和挫折雕刻出他現在的模樣。
而現在,又更進一步?
格斯注意到安森的沉思,“怎麽,你有一些顧忌?如果現在退出劇組的話,還來得及。”
“呵。”安森輕笑出聲,“不,我很期待,事實上,應該說非常期待。你知道,當所有人都試圖爲我套上蜘蛛俠面具的時候,導演卻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脫掉面具,甚至脫掉演員這個角色的外衣,我認爲這是一次有趣的挑戰。”
停頓一下。
“導演,謝謝你願意給我機會。”
落落大方地,安森看向格斯,目光如此清澈又如此明亮。
反而是格斯有些不好意思,這位老實人摸了摸後頸,“老實說,意識到和你見面爲止,我也還是有些猶豫的。”
居然,就直接……說出來了
安森啞然,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那我非常開心能夠消滅導演心裏的最後一絲猶豫。”
格斯一愣,笑容就這樣爬上嘴角——
他想,他正在喜歡這位演員。
安森繼續好奇地詢問道,“導演,可以和我聊聊這部電影嗎?我的意思是,沒有劇本,但不代表導演腦海裏沒有畫面沒有框架,對吧?”
“等等,還是說,導演和王家衛導演是同一個風格?”
憑借“花樣年華”、“春光乍洩”等等作品,那位總是戴着墨鏡的導演已經成爲全球範圍内都有份量的名字。
同時,一起揚名四海的還有墨鏡王拍戲的拖沓、随性、毫無計劃。
當年,梁朝偉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拍攝“春光乍洩”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扮演的是一位前往奔喪的侄子,卻沒有想到,墨鏡導演徹底推翻了整個劇本,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一上來就讓兩位主角拍攝了一場激烈的船戲。
拍攝完畢之後,梁朝偉一臉懵逼地坐在床位抽煙。
安森信手拈來的一句調侃,格斯沒有忍住放聲大笑起來,連連擺手表示否認,“我絕對做不到那樣。”
“當然,我的腦海裏有畫面,我正在試圖把畫面具體化。”
閑聊的話,格斯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
但談起電影,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
誰能夠想到呢?
僅僅幾分鍾前,格斯還是負擔滿滿、愁緒萬千的模樣,擔心選角、擔心安森、擔心鏡頭,什麽都擔心;一個轉身,格斯就眉飛色舞地和安森一路閑聊,在交流和對話之中讓自己腦海裏的畫面漸漸清晰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安森有史以來經曆的最小劇組——
一台攝像機。
對,沒有看錯。
其他劇組動則就是六台七台攝像機在不同位置同時運作,甚至還有其他小分隊負責拍攝不同場景,軌道、吊臂、直升機、三腳架等等,僅僅是拍攝器材可能就需要三輛卡車才行。
但格斯就隻需要一台攝像機。
一名攝影師、一台攝像機,最多加上一名音響師。
劇組甚至沒有專業的燈光師,由格斯和攝影師負責調光,偶爾需要反光闆的話,誰有空閑就誰上。
整個劇組,滿打滿算還不到十個人。
不要說“蜘蛛俠”那樣超過四百人的龐大拍攝團隊了,即使和日常拍攝的“老友記”相比也完全排不上号。
其實,這才是好萊塢的大部分日常。
畢竟,動則投資數千萬乃至于上億美元的項目還是少數,成本低于一千萬美元的小劇組比比皆是。
過去這幾年,布拉德-蘭弗洛就一直活躍在這樣的劇組裏,要麽就是憑借一腔熱血地追逐夢想、要麽就是老老實實上班下班打卡的老油條。
在安森看來,大劇組有大劇組的好處,小劇組也有小劇組的特色。
在那些大劇組,人員衆多并且分工明确,如同一台缜密的機器,每顆螺絲釘各司其職,許多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直在電影上映也不會碰上一面——
純粹工作關系。
但小劇組不同。
不僅擡頭不見低頭見,而且往往一個人身兼數職,他們必須牢牢團結在一起,朝着同一個目标努力,小而全的團隊在同甘共苦的拍攝裏照顧彼此。
這樣的作品,不管電影成敗,拍攝過程就必然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每一天每一場戲的記憶都是鮮活的。
就好像現在。
眼前那個留着白花花胡子的胖老人,活脫脫就是聖誕老人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扛着攝像機略顯氣喘,但表情非常專注,全然沒有理會額頭上的汗水。
這位就是“大象”的攝影師,哈裏斯-薩維德斯(Harris-Savides),别看他名聲不顯,卻是業内藍領,“七宗罪”就是他的作品,後來他還和大衛-芬奇合作了“十二宮”。
去年,哈裏斯和格斯合作了具有實驗性質的“傑瑞”,所以此次格斯召喚哈裏斯再次合作,哈裏斯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哈裏斯左右看了看。
“安森,啊……安森!”
“正好,這場戲沒有你,你過來幫忙一下。”
“反光闆……”
前一秒,安森還是演員;下一秒,安森就成爲攝影助理。
此前曾經聽說,紐約大學的電影系就會這樣教學,讓學生在電影劇組的每個位置都輪換一遍投入工作。
一來,讓學生明白劇組的運作原理,同時也理解不同位置的不同職責、下達指令的時候就能夠更加清晰準确。
二來,讓學生摸索自己的喜好,看看自己的興趣所在以及自己真正擅長的東西,最後尋找自己的定位。
當然,安森不是學院派出身,自然沒有這樣的經曆,卻沒有想到,居然在拍攝“大象”的時候體驗了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