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量,太大!
一時半會之間,格斯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裏入手,震撼和沖擊、驚喜和期待等等一股腦地蜂擁而上。
大腦,稍稍卡殼了一下。
于是。
最後脫口而出的就是眼睛看到的:
一頭金發。
安森順着格斯的視線擡起眼睛,瞥了一眼自己的頭發。
“哈,這是假發。”
一邊說着,安森一邊神色自若地就把假發拿下來——
格斯在那裏目瞪口呆,下巴脫臼,一時半會可能回不去了。
“電影裏不都這樣演嘛,特工們需要一點點僞裝,也許就隻有詹姆斯-邦德是例外了。”
悄無聲息地離開洛杉矶,悄無聲息地抵達波特蘭,安森自然不會那麽天真地全心全意相信那個狗仔,一方面和他做交易、另一方面做好兩手準備。
誰能夠想到,安森不僅沒有保持低調,而且還頂着一個電燈泡在腦袋上?
反正這一路上,始終沒有人認出安森。
噢,傑克!傑克應該是第一個。
當然,這不是全部。
“同時,我也正在嘗試回到中學時代,重新感受年輕人的心态。”
格斯:……
停頓一下,格斯還是沒有忍住,“你現在也未滿二十歲,中學也就是兩年前的事情吧?”
“啊”,安森張開嘴巴,其實,中學記憶真的非常非常遙遠了,但沒有關系,“你看,兩年在你的世界裏,就是二十五分之一,上帝,不過短短一瞬而已;但在我們的世界裏,兩年卻是十分之一,漫長而艱難的十分之一,就好像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上個世紀——
嚴格來說,安森是正确的,因爲他的中學生涯确實停留在二十世紀。
一語雙關。
格斯一下沒有忍住就笑出聲來,“所以,頭發呢?”
安森輕輕聳了聳肩,“伱知道,我們總是在青春期裏做出一些愚蠢的選擇,證明自己的與衆不同。”
“比如留下一個醜陋的刺青,比如打扮怪異地出現在畢業照裏,比如自以爲潇灑地在畢業紀念冊留下一些心靈雞湯。”
“再比如剪一個醜到爆炸的發型。”
安森将假發抛了起來。
“有時候,我們知道自己爲什麽這樣做;但更多時候,我們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也許朋友慫恿一下,也許自己心血來潮,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上帝,我們在青春期着實有太多事情需要弄明白了,對吧?”
從洛杉矶到波特蘭,安森就一直在揣摩角色心理——
盡管同樣是中學生,但這個角色和“公主日記”、“蜘蛛俠”截然不同,後面兩個角色的普通是相對而言的,而“大象”裏的普通則是實打實的。
在這個人物身上,沒有主角光環,一切都很普通。
就好像……傑克一樣。
所以,塑造前兩個角色的時候,安森能夠找到人物弧光也能夠找到角色落腳點,這也是電影的常态;但這次則不一樣。
電影裏,人物總是有一個弧光,他們會成長會蛻變。
現實裏,人物卻沒有一個弧光,他們不一定會成長,可能一直被困在原地打轉、肯定沒有進步反而後退、可能一路擺爛到底。
這也意味着,在“大象”裏,安森的表演不應該尋找一個弧光一個脈絡,而是應該尋找一個狀态——
一個真實的狀态。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們常常認爲,“做自己”是最簡單最容易的事情;但現實并非如此,現實生活裏,人們往往帶上一層又一層的面具,嚴嚴實實地隐藏自己的真實。
因爲真實往往意味着脆弱。
演員也是如此,他們習慣了表演,在電影裏在節目裏在日常生活裏,久而久之,就連他們自己也拿不下面具,無法确認真實的自己隐藏在哪裏。
當演員需要拿掉面具,在舞台或者鏡頭面前展示真實自己的時候,反而是最爲困難的。
沒有了面具,沒有了盔甲,一種毫無防備的赤裸狀态。
安森細細回想,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那些歲月是什麽模樣的,時光的塵埃嚴嚴實實地掩蓋記憶原本的面貌,以至于自己也無法确定記憶的真實和虛假。
他以爲那些歲月都是幸福的,父親的事業還沒有暴雷、父母的婚姻也沒有出現問題,他在教室走廊裏來來回回的腳步都是踩着陽光肆意起舞的。
然而,并不然。
冷靜下來,腦海裏浮現的不是那些幸福和美好,反而是那些瑣碎細小的煩惱和無法表述的迷茫——
作業。老師。同學。女孩。零花錢。
一個個煩惱塞滿日子的角角落落,因爲課間活動沒有吃上一根冰棍而懊惱,卻又因爲上課看到死黨開小差被老師發現而幸災樂禍,下課回家路上收到女孩的告白情書而成爲一群小夥伴的起哄對象。
一直到長大以後才知道,那些煩惱也是甜蜜的。
假發,給了安森一個靈感——
“我不确定,也許因爲看到賈斯汀-汀布萊克的一次表演,又或者是尼克-卡特,沖動之下就染了一頭金發。”
“我以爲染發之後,就能夠改變自己在學校裏的處境,和自己暗戀的女孩說上話;又或者隻是一種叛逆一次反抗,因爲不滿父親酗酒,卻又無力抵抗。”
“我,呃,我隻是想改變一點什麽,然後期待着生活能夠有些改變。”
“但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
“對吧?”
迷茫,困惑,敏感。
短短三言兩語,安森就在格斯眼前勾勒出一個形象生動的少年形象——
誰說安森是花瓶的?
誰說的!
格斯簡直不敢相信,事情還可以再更完美一些嗎?
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而且安森和角色的契合度遠遠超出想象,鏡頭的畫面感就這樣漫溢出來。
格斯有些亢奮。
格斯好奇地詢問道,“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思考的?”
安森展露一個笑容,“沒有劇本的幫忙,我隻能依靠自己了。不過,這隻是一個想法,并不成熟,在閱讀劇本之後、我們可以根據角色再慢慢調整……”
“沒有劇本。”格斯打斷了安森。
安森一愣,“哈?”
他說的都是實話,盡管腦海裏依舊殘留前世觀看“大象”的記憶,但既然格斯希望選擇普通學生進行表演,這也意味着演員需要把自己的一部分帶入電影裏。
安森,就是安森,自然而然,這次的“大象”也會不一樣。
但安森就指望着劇本了,結果——
格斯再次重複了一遍,“沒有劇本。”
“這也是我盡可能從這裏選擇普通學生的原因,你們平時在說什麽做什麽,我用攝像機鏡頭記錄下來就好。”
“不需要劇本。”
“噢,對了,你們在電影裏的角色也全部采用你們的真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