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号，請确認後再撥。”
一遍，再一遍，手機聽筒裏傳來的提示語音依舊沒有變化，冰冷而疏離，不斷重複那個已知的答案。
令人沮喪。
埃德加擡頭看了安森一眼，“需要我打聽一下海登的手機号碼嗎？相信我，也就是幾分鍾的事情。”
安森啞然失笑，“我當然相信你。”
“好萊塢也就是巴掌大小的圈子，擡頭不見低頭見，我不擔心找不到海登，我們随時都可能再次見面。”
“但這也是最疑惑的部分。”
“明明知道我們擡頭不見低頭見，可能改天就在伯班克巧遇，他爲什麽采用如此離譜的方式消失了。”
無法理解。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安森更加好奇和海登的再次見面——
埃德加再次看了安森一眼，“所以你不打算質問他？”
“哈哈，不，當然不，不需要質問，我也沒有立場質問。”安森笑了起來，“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即使作爲朋友也不是至交，沒有那麽深刻，我隻是單純有些好奇罷了，所以，我期待一番對話。”
埃德加有些矛盾。
每到這時候，埃德加就覺得，安森一點都不像十九歲，沒有沖動沒有熱血，反而有種曆經滄桑沉澱下來的穩重。
但偏偏，安森又依舊懷抱一顆赤子之心，真心相信那些善良的光輝，完全沒有被名利場玷污的模樣。
這，十分違和。
想了想，埃德加還是勸說了一句，“最好降低期待。”
安森嘴角笑容依舊，“怎麽，你擔心我最後失望嗎？”
埃德加直言不諱，“不，我覺得伱最後一定會失望。”
安森輕輕聳了聳肩，并不在意，“那就相當于免費買一個教訓。”
埃德加一愣，“免費？”
安森，“當然，我又沒有什麽損失，他沒有拖欠房租。現在社會那麽殘酷，不少人都需要花錢買教訓，而現在免費就能夠上一課，已經非常值得了。”
一個停頓，安森輕輕吐出一口氣。
“也許，唯一遺憾就是少了一個朋友。”
“不過，現在下判斷都太早了，我們應該再等等。”
不由地，埃德加多看了安森一眼。
他想，也許，一切并不矛盾并不違和，這不是穩重也不是天真、這不是成熟也不是無知，而是一種通透。
那些小智慧，往往看到人性的醜陋。
而那些大智慧，則能夠看到人性的複雜。
想到這裏，埃德加也不由暗暗祈禱，希望海登有一個完美的解釋，證明他們這些被好萊塢名利場大染缸玷污的老油條都是錯誤的。
“所以，你真的不需要我幫你打探海登會在哪裏出現？”
“不用。既然他悄無聲息地離開，并且換掉全部聯系方式，那就說明至少現在，他不想被找到。”
“所以，也不需要回避？”
“哈哈，如果真的有人需要回避，相信我，那也不會是我。”
“呼”，埃德加長長吐出一口氣，“這讓我安心了一下，今天下午拍攝那麽重要的一場戲，如果因爲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幹擾你的狀态，我會發瘋的。”
“就好像綠巨人一樣嗎？”
“……安森。”
“哈哈，請不要稱呼我的朋友爲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們很重要，和我的工作一樣重要。”
你來我往的話語在調侃在打趣，甚至在開玩笑，但不經意間，安森就抛出一句話，悄悄地把話題拉了回來：
盡管不嚴厲，卻堅定不移地表明立場。
看，就是這樣的細節，就是這樣的時刻，不經意間總是讓埃德加有些恍惚，卻又一次次證明他的猜測。
埃德加心髒一緊，一下就抓住重點，他知道這件事非常重要，快速看了安森一眼，沒有再繼續開玩笑。
“咳咳。”埃德加清了清嗓子，“抱歉。”
車廂裏，找回了安靜。
窗外，棕榈樹快速後退，加利福尼亞的金色陽光充盈整個視野，洛杉矶的繁華和喧嚣正在快速後退。
他們正在前往“貓鼠遊戲”片場的路上——
不是伯班克，而是城市東北方向的好萊塢高地。
其實，史蒂文并不是一個複古學院派的導演，如果需要攝影棚拍攝，他完全不介意進入攝影棚；但和六十年代出身的導演一樣，他也還是相信現場拍攝的質感，那些陽光、那些微風、那些濕度，即使畫面上看不出來，演員和導演也能夠感受得到。
所以，可以的話，史蒂文還是傾向于實地拍攝。
今天下午，“貓鼠遊戲”即将拍攝一場非常重要的戲份——
小弗蘭克和FBI探員卡爾的首次交鋒。
換而言之，這就是安森和湯姆-漢克斯的首次對手戲。
從紐約來到洛杉矶，第一場戲就如此隆重如此困難，所以埃德加才親自出馬，護送安森前往片場。
而且，埃德加正在忙碌“娛樂周刊”那篇負面報道，正是需要好好與劇組打好關系的時候，他聽說安森在紐約片場許諾下午茶甜點，馬上就跟進計劃。
這也是埃德加需要前往片場的原因——
做好事，不留名怎麽行？
盡管不需要大肆宣揚，但至少應該留下名字才行。埃德加需要“貓鼠遊戲”劇組不經意流出去的傳聞都是積極的，并且，沒有商業互誇痕迹。
埃德加準備把事情全部包攬下來，确保安森能夠百分之百投入工作，确保拍攝的順利進行。
因爲這是和湯姆-漢克斯的對手戲，也因爲這是電影劇本的原創戲份。
電影，并不是百分之百依托傳記和現實的。
真實故事裏，小弗蘭克确實和追捕自己的FBI探員有過數次交鋒，但沒有那麽戲劇性、也沒有那麽刺激，小弗蘭克和FBI探員之間的羁絆也沒有那麽深刻。
藝術創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于是，劇本根據小弗蘭克-阿巴内爾自傳裏的情節進行再創作，最後演變爲小弗蘭克和FBI探員卡爾的首次交鋒。
在現實生活裏，小弗蘭克前後兩次落網被逮捕，但兩次都從拘留所逃脫出來，最後在法國蒙彼利埃落網。
其中，小弗蘭克的第一次被逮捕是非常具有傳奇性的。
當時，小弗蘭克藏身紐約。
一天，兩位便衣偵探正在快餐店裏吃熱狗，無意間瞥見窗外一個身影和他們追蹤多日的小弗蘭克非常相似，但又不敢确認。
于是，一位偵探急中生智，揚聲呼喊了一句，“嘿，弗蘭克。”
誰都沒有想到，曾經欺騙無數人的小弗蘭克-阿巴内爾，居然被如此傳統如此老套的把戲诓了進去，他居然真的順勢回頭，讓兩位偵探得以确認，順利逮捕小弗蘭克。
劇本，沒有重現這一幕，而是基于這一幕重新加工再創作。
接下來，安森就即将和湯姆展開對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