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訓基地宿舍,不像陸院校區那樣,需要下樓。
這裏一排排營房并列,開門就是大片的空地。
陳鈞從宿舍第一個沖了出來。
等眼睛适應當前的環境亮度後,便看到區隊長在遠處站着,擡腳繼續跑了過去。
接着身軀如同标槍般立正站好。
前方,區隊長李钊眸光掃了一眼率先抵達的陳鈞。
看他着裝整齊,背包打的結結實實。
微微點頭,沒有吭聲。
每年新訓,總會有一些表現不錯的學員,這并不讓他感到意外。
但接下來,李钊卻無法淡定了。
原本寂靜的深夜,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陳鈞下意識的扭頭看過去,是第三小隊,八班宿舍的方向。
可奇怪的是,隻聽到聲音沒看到人。
正當他納悶呢,隔壁一間營房宿舍門被打開,有三四個學員捂着腦袋,龇牙咧嘴的跑出來。
這是,宿舍太黑,撞門上了?
陳鈞愕然的猜測着。
緊接着,一間間宿舍門被推開,人潮恍若兇獸出籠般,開始彙聚。
陳鈞更是看得眼花缭亂,啧啧稱奇。
有些學員迷彩帽都沒戴,頂着那一頭短寸,沖得比誰都起勁。
這都不算什麽,還有不少人迷彩服拉鏈沒拉,扣子也沒系,把上衣穿成了大衣。
更有甚者,迷彩褲隻穿進去一條腿,另一條腿光着,褲子溜在後面甩來甩去。
還有迷彩褲穿反,口袋跑前面,赤腳沒穿鞋的,或者兩隻腳都神奇的穿着右腳的鞋,現場比比皆是。
這還隻是穿着方面。
背包打得那更是一言難盡,有學員抱着自己被子跑出來,還有人,頭頂着散開的棉被,懷裏端着小黃盆。
更有厲害的,背包是打了,但可能打得不太牢固,沖刺過來的路上,背包散開。
好家夥,那場面就跟遊戲裏面boss爆裝備似的,牙膏牙刷,毛巾臉盆直接爆一地。
陳鈞看得暗自咂舌,他以前在部隊,可沒遇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面啊。
部隊裏面,新兵都是以連隊的規模集合,頂多一百多人,在這裏,以區隊的規模集合,場面大了幾倍。
簡直是慘不忍睹。
各班出場方式五花八門,隻有你想不到的,壓根就沒有人家做不到的。
正當陳鈞看得起勁時,一道魁梧,但露着肚臍眼的身軀從眼前閃過。
這突如起來的一幕,差點把陳鈞都給看魔怔了。
擡起眼睛,陳鈞眼神怪異的看向梁魁,這尼瑪,陸院穿“露臍裝”,不合适吧?
那道魁梧的身影,正是梁魁。
他被陳鈞這麽盯着,頗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左手下意識的朝下拉了拉衣服。
幹笑道:“那啥,先湊合穿吧,我的衣服找不到了,這是我拿班長的。”
“那被子呢?”陳鈞看向梁魁捆好的背包。
“呃也是班長的。”
“好吧。”
陳鈞無奈了,按照神奇的墨菲定律來解釋,一件東西如果找不到,它不會莫名其妙的消失。
一定會出現在别處不起眼的地方。
果然,沒過一會,楊帆就穿着一件如同褂子似的迷彩服,一臉自信的排到隊伍裏。
看來是破案了,陳鈞笑着。
等最後王恒從宿舍出來,他更簡便,上身就穿個作訓服短袖,下身配個迷彩褲。
滿臉懵b的走出來。
沒辦法,造成這種情況,不單單是因爲緊急集合新學員不熟悉。
還有原因是,昨天下午泥坑練習爬戰術,迷彩服統一被洗了一套。
每人隻剩一套,提前又沒準備,黑燈瞎火的都在宿舍亂抓,場面能不亂嘛?
區隊長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從頭到尾始終站在隊列前,盯着各班的表現。
他足足等了六七分鍾左右,才擡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時間。
沒有動怒,更沒有呵斥。
濃眉下的虎目掃了一圈面前的隊伍。
聲音平靜且高昂的說道:“全體都有,立正。”
“稍息。”
“同志們,知道緊急集合在咱們陸院意味着什麽嗎?”
“或者說緊急集合對軍人來說,意味着什麽你們知道嗎?”
現場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
李钊也沒指望有人回答,便繼續道。
“這對于你們來講,可能隻是打擾清夢的一道噪音。”
“但我告訴伱們,緊急集合,是非常規狀态下緊急出動信号。”
“如果發生重大地質災害,發生戰争,那麽剛才的緊急集合的哨音對受災的人民來說,那是得救的希望,是人民對我們的信賴。”
“也是對敵人發起沖鋒的一聲号角,是萦繞在敵人頭頂的奪命哨音。”
“你們的表現,擔得起這份責任嘛?”
“看看,都低頭看看,轉頭看看你們的樣子,這是一名軍人該有的形象嘛?”
“不要跟我講這是第一次,穿上軍裝你們不是第一次了吧?打背包不是第一次了吧?起床集合,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軍人存在的意義,就是應對突發的情況,你覺得你們現在有能力去應對嘛?”
聲音萦繞在隊列中,各班學員都被說得有些懵圈。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甚至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呢。
陸院訓練,先前并沒有過多的講述有關緊急集合的注意事項。
突然整這麽一下,着實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還好。
李钊也隻是簡單說了幾句,便擺手道:“行了,各班班長,點名帶回。”
“我希望類似的情況,這是第一次見到,也是最後一次見到。”
“緊急集合哨随時會再次響起,我希望你們能時刻做好準備。”
說完,區隊長頭也不回的離開。
實在沒啥可交代的,就結合現場這情況。
他就是有再怎麽激昂的發言,怕是也整不出口啊。
等區隊長離開後。
隊列以班爲單位,開始分散。
陳鈞他們,被帶到了一班宿舍門口的位置。
看着隊伍凄慘的模樣,王恒叉着腰站在前方,那是既想笑,又生氣。
最終,他走到梁魁跟前,一臉嚴肅的拉着他的衣領,怒斥道:“幹什麽?”
“這才幾分鍾沒見,你就授銜了?”
“把衣服脫下來,我說怎麽下個床的功夫,回來時被子找不到了,迷彩服也找不到了。”
“你是就盯着我的床了,是吧?”
“班長.我。”梁魁苦着臉,表情那叫一個委屈。
當時那情況,肯定是誰有抓誰的啊,哪考慮那麽多。
王恒也不想說太多廢話,怒斥了幾句後,就将隊伍帶回宿舍。
第一次緊急集合就這麽結束了。
眼見沒有後續的安排,陳鈞回到宿舍,直接脫掉鞋子,脫掉衣服。
将自己的物品疊放整齊,繼續蓋着毛毯側身睡覺。
因爲他知道,這種事情隻要開個頭,後面就會接二連三,趕緊補補覺才是重點。
陳鈞能夠睡得安穩,那是提前有準備。
其他室友可就慘了,陸陸續續的找東西,折騰了大半個小時。
這才得以休息。
結果人剛躺下不久。
淩晨三點,奪命哨音再次劃破夜空.
一晚上,斷斷續續吹響三四次緊急集合哨。
可把衆人給折騰壞了。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進步也很明顯。
等到最後一次起床緊急集合哨吹響時,各班的情況終于能看了。
至少不會出現丢三落四,随地爆裝備的現象。
就是經過一夜的折騰,衆人的精神狀态都不太理想。
一個個往隊列裏一站,雙眼無神,黑眼圈都快拉到嘴唇上了。
人隻是站在那裏,都能困得哈欠連天。
沒辦法啊,昨晚緊急集合頻率太高,有些學員這邊剛收拾好,都沒來得及補覺呢。
外邊就再次吹響集合哨,不得已重新爬起來,然後解散回來繼續收拾
循環往複的折騰,鐵人也扛不住啊。
一班列隊前。
王恒圍着衆人轉悠一圈,看到他們的狀态後,臉色當即又拉了下來。
“幹什麽?”
“才這點強度都受不住了?”
“陳鈞。”
“到。”
“等下帶隊去水房洗把臉,然後去裝備庫領槍,今天的早操是武裝五公裏。”
“都給我打起精神。”
“下面,我通知個事情,今天周六,早操結束後沒有戰術訓練,也沒有體能訓練。”
王恒這邊話剛說完,一班衆人随即便來了精神。
身闆都站得比剛才溜直了不少。
主要是昨晚被折騰的太狠了,到現在腦袋都還暈暈乎乎的。
忘了今天是周六的事情。
看到班裏人興奮的反應,陳鈞暗中咧了咧嘴。
這周六臨時通知,也不見得是好事啊。
誰知道還有什麽事情在等着呢。
果然。
當王恒也注意到他們的反應變化時,冷哼了一聲。
說道:“你們别高興的太早,今天沒有體能和戰術訓練是不假,也沒有思想政治課。”
“但這不代表你們可以閑着,可以回宿舍睡大覺。”
“之前,我給你們說過西京軍醫學院的事情,還記得吧?”
“今天上午,那邊會派專業的教員過來給你們講解戰地救護的科目。”
“科目并不難學,其中包括了怎樣止血,怎樣包紮,如何固定,還有搬運傷員的注意事項。”
“當然,也有心肺複蘇。”
“我的要求很簡單,不管軍醫學院過來的教員怎麽教,你們的任務,就是給我好好學,認真記。”
“都明白了嘛?”
“明白!!!”
衆人大聲的回應。
其實對于梁魁,楊帆他們來說,隻要不是戰術訓練,體能訓練。
學習戰場救護和聽政治課一樣,又不需要自己出力。
坐旁邊聽着,誰不會啊?
由于最後一次緊急集合哨,就是起床哨了,王恒告誡了一番後。
就安排陳鈞負責帶人去洗漱。
緊急集合後,毛巾,牙刷,牙膏之類的都在挎包裏面放着,倒也方便。
至于早操從徒手五千米,換成武裝五公裏。
這個強度變化,對于現在的各班學員身體素質來說。
難度并不算很大,至少能夠堅持。
時間很快來到了上午。
各區隊學員在吃過早飯後。
西京軍醫學院的教員就到了,十幾輛小型軍綠色巴士排着長隊,陸陸續續駛進基地。
突然來了這麽多輛車,可把一群半大小子樂壞了。
新訓基地地處偏僻,平時他們根本接觸不到外面,休息日又不能出去。
這突然來了這麽多人,各分區新生湊在一起,站在宿舍門口,朝着外面張望。
整個營區宿舍,到處都是亂哄哄的聲音。
也許是他們搞出的動靜太大了。
區隊長帶人迎接時,發現這邊情況,直接下令,讓各班班長帶隊,把學員統一帶到訓練場集合。
陳鈞他們剛從宿舍出來,都沒瞅見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被王恒,帶到了平時上操課的位置。
關鍵是他把人帶來後,自己卻跑了。
陳鈞站在隊列中注意了下周圍,發現不止王恒,各班都是班長将人帶到指定位置後就離開。
獨留新學員在原地等待。
這種安排,看得陳鈞有些狐疑,這是要讓軍醫學院的人接手今天的訓練嘛?
不應該啊。
戰場急救的科目怎麽說呢。
雖然教學沒太大難度,但那也屬于精細的科目,有專業的人教效果肯定更好一些。
可相應的,要是沒有班長在這盯着,單憑軍醫學院的教員過來,怕是壓不住這幫小子啊。
“哎哎哎,兄弟們,你們猜等會教員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剛才跟着過來時,瞄了一眼,看到從車上下來不少女學員,希望咱們哥幾個運氣能好點,最好是分個最漂亮的小姐姐過來。”
楊帆站在隊列中,小眼睛綻放精光,盯着訓練場入口。
陳鈞看着楊帆那期盼的眼神,忍不住打趣道:“老楊,小姐姐你就别想了。”
“都能被稱爲教員了,那肯定是年齡越大經驗越老道,我覺得班長肯定會爲咱們挑一個經驗老道的教員。”
“不是吧班副,不帶這麽打擊人的啊。”楊帆眼神幽怨的看向陳鈞。
可也不知道是陳鈞猜的太準了,還是湊巧。
正好這個時候,一分區各班班長帶着軍醫學院的教員進場了。
一班衆人忍不住踮腳看向遠處。
眼神中都閃爍着希翼的神采。
可惜,這份神采剛剛點燃沒有幾秒鍾呢,就被徹底澆滅,涼得透透的。
人家二班楚班長,三班鄭班長好歹還帶個身材很哇塞的女教員。
唯獨他們一班班長,也就是王恒,帶過來一名中年男子。
看起來年齡大概三十五歲左右。
這一幕,直接讓全班都傻眼了,就連陳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嘀咕。
這看着,經驗的确很老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