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術士共同施法改變了肖紅帆的命運,按照他們設定的命數,肖紅帆與路平章成親後會一輩子都在後宅中打轉,不會沾到兵權,但一向老實膽小的路平章在沾手權力之後,竟性格大變。
難道将星的氣運竟然如此之強嗎?
不論外界如何幹擾,最終命運還是會将她推回本該走的路上?
劉相心中生出些許不安:“第一星或許不是那麽好殺,我來之前曾查過從雁南,結果令人心驚,她人就在都城,也傳出不小的才名,但我的人竟然打探不到絲毫有用的消息。”
他當然不是随便猜到從雁南是第一星,而是今日之事令他産生懷疑。
他手握權柄,莫說都城這些達官貴人的府邸,便是皇宮裏面于他而言也沒有絕對的秘密,但是這一次他派人去查從雁南,收集到的消息無非就是“從夫人擅博學多才,秉性墩柔娴靜”之類。
這是一件極不正常的事。
若非今早廷尉右監闖入将軍府,被從雁南打斷腿,劉相都不知道在他眼皮底下竟然還有如此能人!
而且,瞿山這個蠢貨蔔出第一星的身份,居然不第一時間通知他,還惹出如此禍事,害得他們被從雁南殺了個措手不及!
瞿山渾然不知劉相所想:“七星之中的第一星主智,能應到星象上的人,不會普通,必是智多近妖。之前第一星處于隐匿狀态,占星師和相師皆蔔不到其身份,也就是最近才開始時隐時現。據占星師推斷,往後十年第一星會越來越璀璨,十年之後便會猝然墜落。”
“這麽說,她隻能活十年?”
“丞相可不要小瞧這十年。”瞿山把罐中的魚食嘩啦啦地全部倒入魚缸,看着錦鯉不知饑飽的不停進食,笑的開心極了,“第一星甚至不需要十年便能将肖紅帆推向巅峰。這般人物,想除掉她肯定不容易。不過慧極必傷,智星乃是多病身,短壽的命數,我們隻需從中稍稍推動,或許便能令她提早隕落。”
劉相還不至于想不到這些,爲了保險起見,他又問:“相師可能占蔔出其他幾星?”
“其他幾星暫時仍未顯現,然卦相顯示三陰四陽,說明七星之中,應該有三個女子。”瞿山用帕子細細擦拭手指,“殺女人,可要容易多了。”
瞿山覺得女子手中沒有權勢,在她們起勢之前很好控制拿捏。
劉相卻不這樣想。
當今聖上的兩任皇後都無子,劉相之女入宮二十二年,盛寵十八年,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其中大兒子更是當今的長子,被立爲太子。
多年前,劉妃曾有意爲太子求娶肖紅帆,然而在那之後,太子卻突然爆出醜聞,遭到聖上厭棄,沒過一年便被廢,連劉妃都被殃及,失了盛寵。
劉妃幼子今年才六歲,雖得聖上喜愛,但長成還需很久,他前面還有幾個很受聖上重視的皇子,二皇子更是在太子被廢以後記在了中宮皇後名下。
眼看原本唾手可得皇帝、太後之位就這麽飛了,劉家自然不可能罷休。
有相師斷言肖紅帆命克太子。
劉相因此恨上肖紅帆,數次對她下手,卻無一次成功。因着此事,瞿山和他手下的一衆術士才走入了劉相眼中。
劉相覺得肖紅帆此人十分邪性,便請瞿山等人蔔算。
這一算之下不得了,卦相顯示,不僅太子、劉妃,将來劉相、瞿山等人皆會死于她手。
有了共同的敵人,劉相與瞿山的關系更緊密。
瞿山氣定神閑道:“既然第一星浮出水面,總會與其他幾星産生聯系,她一個女子,最先接觸的肯定是女子。”
“未必。”劉相心中對瞿山很是厭惡,此人性情暴躁沖動,偏偏又自命不凡,若非會點玄術,他當真不願與之爲伍,“你别忘了從雁南的身份。她是鎮南将軍夫人,能聯絡到的可不止女子。”
莫說鎮南大将軍手下部将,便是将軍府裏那些護院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劉相不管心裏是何想法,面上始終不露分毫,語氣甚至愈發耐心:“既然從雁南智多近妖,爲免打草驚蛇,我們不可草率下手,萬望你行動之前與我仔細商議,謀定而後,一擊必殺。”
他真怕這個蠢貨私自動手。
“好說。”瞿山果然沒有聽出他“好言相求”下的嫌棄之意,心中反而有幾分自得,丞相又如何,還不是對他低聲下氣!
劉相爲免他沖動行事,便又點他:“廷尉右監帶人闖入将軍府被從雁南打斷腿骨,那女人又寫了一篇《悼亡夫詞》在城中流傳,此事已經鬧開,我不好再出手控制,此事很快便會傳入聖上耳中,說不定明日一早便會問責。此番我會一力承擔,但可一不可再,我若失了聖心,對你亦絕非好事。”
一番話裏沒有一個字指責,甚至好言好語攬下責任,卻又仿佛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瞿山臉上,令他升起的一腔怒火全都沖着廷尉右監和從雁南去了。
“我請右監搜捕兇徒,可沒叫他去硬闖将軍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廷尉右監是個很識時務的人,他固然有錯,但歸根究底還是因爲瞿山隐瞞從雁南第一星身份。
“此事錯不在任何人,關鍵是你我消息互通太慢,才會導緻出現如此纰漏。”劉相帶上寬大的帽兜,走到門口,回頭最後叮囑一句,“侯爺,我們得及時互通消息。”
月光與燈火交雜的光線之下,一雙利眸半隐于黑暗中,盯得瞿山眼皮狂跳。
看着劉相的身影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僵坐在屋内,許久才松了一口氣。
極少有人知道,堂堂丞相竟是宗師級高手。
瞿山每次使用玄術不僅消耗巨大,還需要很長時間做法,最終也未必能殺死對方,而對方卻能在瞬息之間殺人,因此他一向十分忌憚劉相。
這老東西句句都在内涵指責他,偏字面上又挑不出任何毛病,每每令他憋着一腔怒火無處發作。
老匹夫!
瞿山也隻敢在心裏暗罵。
日升月落。
晨光熹微之中,城北道觀在清虛道長清朗的誦經聲中蘇醒。
“一個道士做撒子總是念佛經。”
東方振天與江垂星裹着被子蹲廊下,聽着從隔壁屋内傳來的《大悲咒》,心中都十分疑惑。
這個道士,不僅念佛經,手上還纏着一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