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黯淡下來。
距離前線基地最近的「一三」人類城鎮,已經亮起燈光,而坐落在城鎮中心的教堂,亦是向四周散發着神聖光輝。
而工廠卻無止境的運作中,唯有作爲“零部件”的工人們,開始進行倒班、輪換。
結束了勞作的工人,開始紛紛離開工廠,沿着亮起路燈的街道,向各自的住所前去。
其中一名蓬頭垢面的中年工人,穿着袖口、領口,因人體油脂的分泌,以及常年磨損和沒有清洗的緣故,而顯得“油光锃亮”的工服,徘徊在一間肉品店的門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櫥窗後的熟肉、火腿等食物。
“哎!”
可是糾結了片刻後,這位中年工人最終無奈歎氣,轉而走進了另一家“食品鋪”。
沒過多久。
中年工人手提着兩盒“食物”,來到了城鎮東側的居民區,并走至一棟年久失修,且極爲擁擠的居民樓。
踏上樓梯的他,似乎每邁一步,雙腳都像是灌鉛了那樣,沉重、緩慢。
等中年工人來到中層靠東的房門外後,他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心緒,然後露出較爲勉強的笑容,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吱.呀!
房門開啓時,合頁發出了刺耳響動。
“爸爸回來啦!!”
“今天有肉吃啦!!”
随着房門打開、中年工人走進屋内,便能夠聽到兩個孩子頗爲興奮的歡呼聲。
中年工人把房門關上、鎖好,轉身看向客廳位置,就見兩個年齡在六七歲上下的男孩、女孩,快步朝他圍了過來。
“我回來了!”
中年工人敞開雙臂,将兩個孩子攬入懷中。
看樣子,中年工人是個有着一兒一女要養活的單親爸爸。
實際上,這位全名是克裏斯托弗·洛蘭的中年工人,從記事起,就聽他的父母說,“孩子,你要虔誠的信奉上帝”、
“等你長大之後,你要繼承爸爸的崗位,努力工作、生活,這樣就可以前往天堂了”、
“不準質疑教會!教會的所言所語,皆爲上帝真理!”等言論。
于是等他長大成年,便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父親的崗位,前往工廠沒日沒夜的勞作。
至于他的父親?
則是因積勞成疾、迅速退崗,然後被教會以“修養身心、服侍上帝”爲由給帶走。
自此往後,洛蘭就再也沒見過他的父親,而母親亦是早早離世。
等他按照教會的分配,完成相親和生子等“大事”後,本以爲能夠活出不同的人生來。
誰知道,漫長的工作,以及爲吃食取暖和養育孩子等問題的困擾,讓洛蘭與他的父母那般,愈發變得麻木不堪。
而當他的妻子因空氣污染,還有過度工作壓垮身體後,同樣在數年前早早病故,令洛蘭徹底對未來失去了希望。
之所以還在苟活。
一是還有大兒子、小女兒,等着他用微薄薪水進行養育和成長。
二是按照教會所言,倘若自殺身亡,則其靈魂将會永世不得前往天堂,而是會堕落至地獄深處,承受永無止境的摧殘與折磨。
因此,洛蘭才強撐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和精神,去繼續工作、賺錢,直至
他的兒子繼承他的崗位,而他的女兒也結婚出嫁?
屆時,他可能會像父親那般,被教會給帶走,去“修養身心、服侍上帝”.吧?
反正洛蘭甯願相信,教會是在剔除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老年人,讓整個國家減少負擔、負荷,也不願承認他的父親是真的“養老”去了。
不過,就算他比旁人看得更開,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地獄勢力不斷擴增領土,他所在的城鎮淪爲了邊疆地帶。
沒準等他“累死”之前,城鎮就已經被地獄勢力侵占。
所以洛蘭在努力攢錢,争取把兒子、女兒給送到後方。
“爸爸!”
一家人短暫相擁片刻後,女兒擡頭看向洛蘭,詢問道:
“今天是不是有肉可以吃啊?”
!!
聞言,兒子亦是擡起頭,用滿懷期待的目光注視着他。
“肉食都賣沒了,對不起。”
洛蘭面帶苦笑的搖了搖頭,起身走向餐桌,把兩盒食物放在桌面上。
接着,他邊拆開簡易包裝,邊說:
“等後天吧,後天我看看能不能買到火腿,今天隻能先吃一些蛋白塊了。”
“啊又吃蛋白塊.好吧好吧。”
聽到父親的解釋後,女兒滿臉失望,但沒有任何吵鬧情緒。
兒子亦是面帶失望,有些垂頭喪氣的走至餐桌旁,然後從盒中取出一塊宛若黑灰色“磚頭”的蛋白塊,開始咀嚼、吞咽起來。
“.”
見兒子、女兒很是懂事,這讓洛蘭的心緒更加苦澀起來,不過他依舊是露出勉強的笑容,說:
“先吃這些吧。”
沒辦法,想要把孩子們送出邊疆城鎮,唯有省吃儉用這一條路數可行。
如果多吃一頓肉食,那麽就多一天的等待,而危險則會多加一分。
所以,洛蘭隻得購買用老鼠、蟑螂,以及多種“物質”進行混合的蛋白質塊,來給孩子們充饑、飽腹。
畢竟吃什麽不是吃,能撐到長大成年就好啊。
一家三口,無言結束了晚餐。
待收拾和打掃幹淨後,三人又來到客廳的耶稣雕像前,進行看似虔誠的禱告。
洛蘭微閉雙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兒子、女兒卻有些多動,時不時的會互相捉弄一下,顯然沒有把飯後禱告當成正經事。
何況洛蘭也不像其他父母那般,嚴苛要求孩子們,去“發自内心”的虔誠禱告,以及敬畏上帝。
倘若上帝真的憐憫人類,那麽爲何不多降下一些神迹呢?
反正洛蘭早就看開了。
隻是洛蘭這樣的人,如果真把他的真實想法透露給外人,沒準第二天,家門就會迎來一群教會的審判者,把他和他的孩子們當做“異端”,再被教會用烈火灼燒示衆。
因爲教會需要“無知”的人,來進行務農、工作與戰鬥。
轟.轟隆——!!
突然!震耳欲聾的聲響,從窗外傳來。
并且伴随劇烈響動,房屋的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直至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