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花海之間,亭閣安靜矗立,季月年在恍惚之間回過神來,渾身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冰藍的幽光映入瞳孔,季月年極爲清晰地意識到,這裏乃是真正的“過去”,與自己當初第一次來到此處之時,别無二緻。
掌燈侍人略顯虛幻的虛光面龐扯出一絲笑意,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問我。”
季月年擡首望着它,瞳孔微微收縮,道:“方才的夢魇……”
掌燈侍人搖頭道:“隻不過是些許意識交錯之時的光影。”
季月年眸光晦暗,喃喃道:“意識交錯?”
掌燈侍人颔首,面上的笑意愈加詭秘:“其實你當初來到過去,确實是選擇留下了自己的真靈,可是那個回到現世的你,并非僅僅隻是一縷意識。”
季月年怔了一怔,道:“此言何意?”
掌燈侍人輕拂光影袖袍,輕聲道:“伱就是你,季月年,你的真靈從始至終都是唯一。”
季月年道:“可是那‘燃燈古佛’,又作何解釋?”
掌燈侍人眯了眯眼睛,道:“準确地講,前提是在同一個時空之内,你的真靈才是唯一。”
言至此處,它行至季月年身前,泛着光流的詭異雙眸靜靜地望着季月年有些蒼白的面龐,“那個現世的你,以及過去的‘燃燈古佛’,都是其所在時空之中,存在且唯一的季月年,區别僅僅隻是你存在于現世,而祂存在于這裏而已。”
“而且……”
它靠得愈加近了些。
“你是唯一的季月年,祂亦是唯一的季月年,實際上你與祂永遠都不會出現在同一個時空之内,這是永恒的星宇規則,永遠都無法改變。”
此言入耳,季月年不禁心神一顫,環視着四周的幽藍花海,内心深處湧起了一個極爲可怕的猜測,喃喃道:“那祂此時在何處……”
掌燈侍人隻是笑。
不知何時起,有風自微塵之末卷起,吹動幽藍冷寂的花海,甚至就連幽暗的天穹都浸染了些許枯冷之意。
許久之後,掌燈侍人神情有些莫名,止住了笑,道:“一個時空之内隻能存在一個季月年,故而在你來到此處的那一刻,永恒的星宇規則之下,祂便消失在了這裏。”
季月年面色愈加蒼白,嘴唇微微翕動,說不出話來。
掌燈侍人眸光顫動,道:“此時此刻,你以唯一的季月年之身存在于過去,而祂則是攜帶着諸多足以颠覆天地的座下諸佛,降臨州天現世。”
州天之界,已臨界劫。
怔然之間,季月年有些恍惚失神。
神思心緒不經意間将所有的線索勾勒起來,一直隐藏在背後的那身影逐漸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靈山,大雷音寺,世尊……”
“一切的一切,都是世尊的布局。”
“祂雖然不曾真正出現過,可每一件事背後,都有着祂的痕迹。”
“祂所布下的所有手筆,都在促使着分裂意識之後的我回到這裏,目的便是爲了利用生靈真靈唯一存在的星宇規則,使那個已經修至不可知之境的‘燃燈古佛’,降臨現世……”
呢喃之間,季月年真靈深處的迷霧終是散了開去,許多此前不曾明了之事亦是有了清晰的答案。
就在此時,掌燈侍人詭異的聲音再次傳入耳畔:“正是如此,當初你的意識分裂之後,便有了兩個你,一個是過去的你,一個是現世的你。永恒的星宇規則之下,你與另一個你絕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時空,若是你利用某些方法來到了過去,那麽另一個你便會在星宇規則的影響之下,直接消失在此處,毫無阻礙地降臨于州天現世!”
季月年擡起頭來,道:“可是世尊既有通曉前後的偉力,其欲要踏破窺天第九境,分明可以前往遙遠的‘未來’,爲何祂不曾親身由‘現世’前往‘未來’?”
掌燈侍人低垂着目光,神情有些晦暗:“回到‘過去’并不算難,畢竟‘過去’乃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在時空之間留下了許多命線的痕迹,可是前往‘未來’與之不同,卻是極難。”
它的語氣平靜無比,彷佛在述說着完全與己無關之事,“州天并無宿命存在,縱使諸多持界生靈能夠稍稍推算未來諸事,可是這些事都有着未知的變數影響,當真到了那個時候,事情的結果隻怕會變得天差地别。”
“以真身前往預測之中‘未來’的某個階段,實質上便是将那段光陰之中的推算之事盡數化作‘定數’的現實,此等事,窺天九境遠遠做不到。”
“唯有窺天九境之上的存在,才有着前往‘未來’的資格。”
掌燈侍人回過頭來,定定地望着季月年,“故而修行無數光陰的‘燃燈古佛’能夠前往未來的‘現世’,世尊卻不能由‘現世’前往更加遙遠的未來。”
“世尊在等,一旦祂觀測到了降臨現世的‘燃燈古佛’的命線軌迹,說不得便有因緣能夠以窺天九境之身,強行前往‘未來’。”
“不過這也僅僅隻是世尊的附帶目的之一,其主要的布局,依舊是利用‘燃燈古佛’動搖州天界源,以取得天地共主的加持氣運,從而踏破窺天九境。”
聽到這裏,季月年的眉頭稍稍皺起,問道:“方才你曾言,隻有窺天第九境之上的生靈才有前往‘未來’的資格,可是你又言道,世尊乃是利用永恒的星宇規則,使我回到這裏,從而使得另一個我直接降臨現世,此二者之間不是相互沖突麽?”
掌燈侍人瞳孔之中倒映着幽藍的花影,笑道:“縱使尋常時候,同一個時空之中,決計無法出現相同的兩個生靈,可是一旦這種境況偶然出現,星宇規則便會将此種星宇之間的‘漏洞’直接抹殺。唯有修至了窺天第九境之上的玄妙境界,才能逃過這一條星宇規則的抹殺,以二者所在的時空互相交換爲代價,雙雙存活下來。”
“故而,這州天世間能夠做到此事者,唯你一人,季月年。”
掌燈侍人的聲音愈來愈恍惚,随着接觸愈來愈多的星宇之事,太多的玄妙感悟湧現而來,季月年席地而坐,隻覺真靈深處傳來了無法想象的撕裂劇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