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花海無邊無際,于灰暗的天穹之下散發着瑰麗絕美的湛藍光暈。
悄然無聲之間,半透明的冰藍花瓣飄落,花瓣劃落之處,帶過了星星點點的微瀾光華,在這晦暗的世間顯得愈加瑰美絢麗。
白皙纖美的手指拂過,取過這瓣飄零在忘河之畔的幽藍花瓣,稍稍用力,其便散碎作了數之不清的燦麗光點,湮滅無蹤。
碧青重瓣蓮花紗裙的紗袖之下,那纖白的玉手再次虛虛一劃,又有數十瓣散落的半透明花瓣被帶了過來。
指尖輕舞,這些花瓣悄無聲息地崩塌碎裂,冰藍璀璨的光點輕舞漫天,落在了紗裙少女的發絲之上。
忘河之岸,季月年輕輕睜開眼睛,望着映入眼簾的浩瀚奇景,神情稍稍有些怔然。
數息之後,其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目光蓦地看向了不遠之處,瞳孔微微收縮,已是望見了那紗裙少女足以傾盡天地的仙姿玉貌。
一縷柔軟的青絲在少女耳畔垂落下來,非但不曾讓其顯得柔弱,反而在漫天湛藍光點的飛舞之間輕揚而起,展露出了她那近乎完美的白皙側臉。
她似是察覺到了季月年的目光,伸袖攏過身前的一捧冰藍璨光,未曾回頭,而是朝着季月年這裏輕輕招了招手。
季月年呆怔片刻,堪堪回過神來,低聲喃喃道:“妙善尊者……”
思緒流轉之間,季月年望着四面八方的瑰麗景象,緩緩挪動着步子,足足十餘息工夫,終是行至了紗裙少女身側,停了下來。
記憶之中那個女童的模樣,依稀在腦海之中回蕩翻湧。
眼前的紗裙少女比之高挑了些許,卻少了此前近乎滿溢出來的矜貴與驕傲,散發而出的氣質更爲内斂,稍稍多了一些難以揣測并且無法言明的靈蘊與自然。
以季月年觀來,其僅僅憑借骨相容貌,便已經勝出了可以稱作地境無雙、三界罕見的季清婵與盈袖,這般傾盡州天的絕美之貌,唯此一人。
紗裙少女低垂着頭,一邊忙着自己手中之事,一邊輕聲道:“且坐。”
季月年勉強定了定神,眼前的少女終于與那南海之畔誦讀心經的女童重合在一處,心神震顫,道:“菩薩尊者……”
紗裙少女見他隐約有些失神,便伸袖攏住了身前的冰藍光暈,側過頭來,微微擺手,道:“若是教這些光點漫入心神,以你的修業,頃刻之間便會沉淪在此,永不得超脫。”
聞聽此言,季月年下意識地怔了一怔,随後竟是不知怎地,随着她的擺手,徑直跌坐在了河畔泥土之上。
下一刻,便有些許散碎的花瓣碎光飛舞而過,掠過了季月年方才所站立的地方。
恍恍惚惚之間,季月年擡首望去,那紗裙少女正在低垂着目光,靜靜地望着自己。
萬籁俱寂。
南海。
普陀山。
靈山。
大雷音寺。
潮音澗。
随着真靈記憶之中密密麻麻的光影記憶重新拼湊,再一次瘋狂翻湧而起,天地三界之中,所有關于她的傳言與記載皆是浮現而出。
菩薩觀音,尊者妙善。
“你應是心業修爲有了不可思議的破境,才能夢見此處的我,實是不錯。”
紗裙少女的聲音雖然自然輕柔,卻蘊藏着令人心神安定的神奇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季月年終于在恍惚之中清醒過來,稍稍低垂下目光,望着她的碧青蓮瓣重鍛紗裙,道:“菩薩尊者,我已不在州天之界。”
紗裙少女似是并不意外,輕笑道:“你乃是自真界流落而出,隻需有超脫之上的力量加持,星河大界的界壁原本便困不住伱。你的心業修境能夠修至這般境界,隻有在真靈與神魂被盡數鎮封的境況之下,專注于心業的修行,才有些許可能做到。如此想來,你應當是到了命鎖之界罷?”
季月年怔了一怔,道:“菩薩尊者,當初我正是在前往州天界壁的路途之上,流落入了命界之中。”
紗裙少女的神情内斂沉靜,道:“無論在何處,皆需好生修行,你要知曉,留給州天之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頓了一頓,她那平靜的眸光之中第一次顯現出了些微情緒波動,“我的時間,亦是不多了。”
此言入耳,季月年的心髒下意識地一抽,道:“菩薩尊者……”
紗裙少女伸過袖袍,輕輕撫上季月年的發絲,白皙如玉的指尖逸散着淺白的仙光,低聲道:“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着師徒之實,季月年,在這扭曲過去的夢境之中,我便傳你最後一道神通,好生記下罷。”
少女指尖的觸感溫熱柔軟,好聞的清香漫入口鼻,随着其手指劃動,星星點點的靈光散入季月年的心神之間,玄妙至極的光暈直入真靈,使得季月年這裏再次陷入了恍惚之中。
“此神通乃是我在‘過去’的忘河之畔所悟,乃是一式不可想象的無上仙法,尚且不曾真正施展過,亦是我落入州天以來,最爲滿意的一道咒法。”
“我對這州天之界的無量衆生,沒有半點虧欠,唯獨對你這裏,心下稍有些許不安。季月年,今日我且将它予你,便算作當初我與菩提祖師,在你真靈之上布局的因果償還。”
“此後無論你是生是死,修業如何,作何選擇,皆與我再無相幹。”
紗裙少女好聽的清音愈來愈輕,最終完全漫入了虛無之間。
在意識沉睡的前一刻,季月年有些費力地擡起頭來,最後望了一眼身着碧青蓮瓣重鍛紗裙的少女,随後便完全沉入了黑暗,昏死了過去。
“或許這是我與她,所見的最後一面罷……”
“觀音菩薩……”
……
……
……
咯吱!
破舊木闆被踩動的聲音隐隐傳入耳畔,季月年蓦地睜開眼睛,散發着淺白微光的土地神令牌映入眼簾。
咯吱!
地窖之上,破敗的木屋之間再次傳來了數道腳步聲,更有一道腳步聲在小院之中停留下來,似乎在望向蓋着地窖的這塊石闆。
季月年定了定神,拄着樹枝站起了身,亦是擡頭望向了頭頂之處。
這一覺足足睡了七八個時辰之久,其渾身上下雖然有些酸痛,不過心業之力卻是恢複了大半,神思心緒的直覺感應更是清晰了許多。
“十二個人,皆是持着兵刃的武者。”
聽着頭頂的腳步聲,季月年神情平靜,伸袖取過身前的土地神令牌,低頭凝望片刻,随後便徑直翻掌将其收了起來。
轟隆!
驟然間天光大亮,石闆被兩個武者挪了開來,刺眼的陽光映入瞳孔,使得季月年這裏稍稍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