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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漫天。
霜白的天穹之下,身着七彩琉璃羽衣的清麗少女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時不時地擡頭望着眼前大片飄落的雪花,目光深處蘊藏着複雜難言的心緒。
“雲霄,你當真要去麽?”
有聲音問道。
那名爲雲霄的少女伸出七彩羽衣的袖袍,抹了把臉上的落雪,柔軟的唇角稍稍勾起,笑道:“爲何不去?”
那聲音道:“仙已經化作大雪灑落天地,再不複見,你即便去了,也是無用。”
雲霄咬着嘴唇,道:“這雪一日未停,我便相信他還在。”
那聲音沉默片刻,道:“此言卻也在理。”
不知走了多久,那天地的盡頭終于出現了一座山峰。
這座巨山之高極難形容,其遮蔽了天穹之上落下的霜白光暈,使得前路陷入了渺無邊際的黑暗,令人望而懼畏,心生怯意。
方才的鵝毛大雪稍稍小了些,身着七彩羽衣的清麗少女伸袖接過一片雪花,知曉其比方才薄了許多,眼眸之中逐漸泛起晶瑩的淚珠,卻還是用力地咬着牙,在雪地裏繼續前行。
轟!
天穹之上忽有雷霆炸響,一道車輪粗細的紫霄雷霆嘶吼而落,炸起了無數散碎的雪花!
雲霄單薄的身軀顫了一顫,卻還是低頭繼續前行,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時不時落下的雷柱之間行至了山腳之下。
她的七彩羽衣之上已經挂滿了冰霜,清麗的小臉亦是蒼白無比,眼角隐約挂着小朵霜花,就連雙手雙腳都被山腳之下的凜冽寒氣凍僵,半步都走不出去。
那聲音歎道:“可憐的鳥兒。”
不知過了多久,彌漫三天九境的大雪漸停。
就連此處的不知名之地,亦是風雪盡去,冰霜消融。
那身着七彩羽衣的清麗少女沉睡了不知多久,如今覆蓋其身軀的冰雪已經散滅了去,其昏死在巨山之下的溪流之畔,始終都不曾醒來。
蟲鳥嘶鳴,春暖花開。
青翠的山色層層浸染,逐漸蔓延至了此間,少女的四周有着許多花朵盛開,争奇鬥豔。
花香四散,引得無數蝴蝶翩跹而舞,亦是攜着清新的草間花香。
“可憐的鳥兒。”
過了許久之後,那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随後輕輕歎了口氣,“罷了,你是第一個機緣巧合之下進入此間的生靈,陪伴了我這般久,我便送伱一場往生。”
絲絲縷縷的生機灑下,漫入了清麗少女的口鼻之間。
“阿嚏!”
少女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抽了抽嬌俏的鼻子,下意識地嗅了嗅,被近在咫尺的草木花香灌了個滿懷。
“雪怎麽停了!”
她睜開雙眼,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蓦地坐起身來,環視四周,驚聲開口。
那聲音歎道:“仙已經隕滅了。”
身着七彩羽衣的少女掙紮着站了起來,望着四周的青翠草色,沉默不語。
那聲音道:“雲霄,你本應因仙而死,最終卻誤入此處,你我之間也算是有一段因果,故而方才我便将你救了起來,還不謝謝我麽?”
少女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其實你不必救我,雖然我在此處呆了許久,可卻終是了無生趣。”
那聲音笑了笑,道:“鳥兒,你可知曉‘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的道理?”
少女搖頭道:“我不想知曉這些甚麽道理,與我無幹。”
“當真是一隻笨鳥兒,”那聲音又笑,“你既然有此因緣,便注定命不該絕,還不好生珍惜麽?”
清麗少女伸出七彩羽衣的袍袖,抹了把臉,将面上的淚珠拂了去,低聲道:“我隻想回到太玄靈界,做一隻無憂無慮的鳥兒,那個有玄睿上君的太玄靈界,有李玄寂的太玄靈界,有諸多靈族生靈的太玄靈界……”
“還有……有許笛笙的太玄靈界……”
“這些,你也做不到罷。”
說到此處,雲霄竟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那聲音沉默許久,道:“我未曾想到,你這鳥兒,竟是這般戀舊。”
清麗少女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盛開的花朵。
那聲音道:“雲霄,仙雖然隕落了,不過卻也不曾隕落。”
此言落罷,那身着七彩羽衣的少女蓦地擡起頭來,望着灰白的天穹,道:“你說甚麽?!”
那聲音笑了笑,道:“仙以真靈鑄就宿命枷鎖,鎮壓了三天九境之中數不盡數的長生生靈,甚至就連那些尊貴無比的先天生靈都被其生生剝奪了無量壽數,如今的三天九境,已經不再有壽元過百的生靈。”
“隻不過,這天地之間卻有數個先天生靈不曾隕落,而是逃離了浮仙之界。”
“浮仙之界便是三天九境所在之界,隻不過據我所知,因宿命枷鎖之故,界外生靈皆将我等所在的浮仙之界,喚作……”
“命鎖之界。”
言至此處,那聲音隐約變得冷肅,“仙的真靈雖然化作了宿命枷鎖,可其神魂卻是剝離了出來。”
“雲霄,這等隐秘,原本你絕無資格知曉,隻是我見你與我因緣甚深,這才……”
其言未落,身着七彩羽衣的少女便站起身來,道:“他在何處!”
那聲音笑道:“你急甚麽?”
雲霄咬牙道:“你道我急甚麽?”
那聲音道:“雲霄,你我雖有一段因緣,卻也有盡時。”
“你看這般如何,我就在這命鎖之界中許你一段往生,做一個壽不過百的生靈,壽盡之日,便是你這鳥兒隕滅之時。”
雲霄道:“你分明知曉,我若是在意自己的死活,便不會落在此處。”
那聲音又笑了笑,道:“仙的神魂落在了他所重新開辟的命鎖之界,亦是化作了一個壽不過百的尋常生靈。”
“雲霄,你若是能在短短百年之内,尋到你的意中人,那我才是當真佩服于你。”
身着七彩羽衣的清麗少女沉默片刻,道:“既是作賭,賭注何在?”
那聲音怔了一怔,道:“誰要與你作賭?”
“你,”少女道,“我若是尋不到他,便心甘情願地隕滅而去;我若是尋到他,你又當如何?”
那聲音笑道:“當真是伶牙俐齒的鳥兒,這般言辭,豈不是空手套白狼的無賴之舉?”
“難道你怕了麽?”少女道,“你怕賭輸,是麽?”
“罷了,罷了,”那聲音再次歎了口氣,“你這鳥兒,當真難纏。”
少女在七彩羽衣之中伸出纖白的手指,取過一朵燦紫鮮花,放在口鼻之前嗅了嗅,道:“我已經以命作賭,又有何懼?你快些說出你的賭注罷。”
那聲音逐漸沉默了下來,恍恍惚惚之間,少女的耳畔已是隻餘了山澗清泉流過的潺潺之音。
不知何時,萬紫千紅的花海之中,身着七彩羽衣的清麗少女已是再不複見。
數片散碎的燦紫花瓣飄落而下,其上依稀殘留着少女指尖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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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