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氣垂落七千丈,紫曜淩虛天光開。
昆侖上聖之境門戶大開,無數生靈化作各色流光穿行其中,陸陸續續朝着淩虛山前的昆侖天池落去。
天池,地處淩虛山之下,乃是一座龐大無比的環形水島。
其四面八方皆有着數之不盡的山阙樓閣矗立于此,最中央則是明如水鏡一般的天河之水,其方圓足有數萬丈,其深更是不可及。
而在環形山阙之外,則充盈着濃郁無比的天河水氣,放眼放去,皆是白茫茫的迷霧,一眼看不到盡頭。
諸多生靈紛紛落在浩大的天池之上,與那巍峨的山阙樓閣相比,這些生靈便似一個個渺小的蝼蟻,如同黑點一般在巨大的環形山阙之間緩緩移動。
“天池境幕即将關閉,若是玄陰道兄再不前來,便趕不上此次法會了。”
牛聖嬰擡起頭來,望着高天重雲之上未曾破曉的天色,那燦紅大日的朝陽日光尚未灑落人間,使其神情之間增添了些許凝重。
在其身側,落泉道君俯視着浩渺無垠的宏偉天池,低聲道:“此時已是卯時之末,再過一炷香功夫,便是辰時,潮音佛子應是來不及參與此次法會了。”
牛聖嬰神色沉凝,輕輕歎了口氣,沉默了下來。
蓦地,其眼角餘光似乎瞥到了什麽,瞳孔收縮,擡首朝着天池之上那直插天穹的淩虛山望去。
淩虛仙山的重雲之上,諸多昆侖上聖之境的生靈緩緩落下,其中有一尊俊美無俦的少年神靈,身周環繞着熾烈燃燒的風火仙輪,目光平靜。
牛聖嬰神魂輕顫,已是察覺到了極爲清晰的三昧真火氣息,咬牙低聲道:“哪吒小兒!”
落泉道君眸光微凝,伸袖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哪吒似有所覺,低垂着目光,朝着牛聖嬰所在的山阙樓閣望了過來,其唇角隐約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後便徑直移開了目光。
牛聖嬰的心火熾烈燃燒,恨不得立刻便提着火尖神兵淩空而上,與其大戰三百回合。
數息之後,其内心深處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輕輕松開了緊握的手掌,喃喃道:“在父親口中,你這厮處處都比我強,這次我倒要證明給他看看,你不過是一個占了氣運之利的人罷了。”
數百丈之外的另一座山阙之中,有生靈禦風而起,落在了牛聖嬰所在之處,笑着行禮道:“可是西牛賀洲積雷山的聖嬰大王當面?”
牛聖嬰定下心神,挑了挑眉,還禮道:“敢問道兄是……”
那生靈笑道:“我乃是西牛賀洲南部靈犀妖國的析羅王子,久仰聖嬰大王的威名,特來結交。”
牛聖嬰扯了扯嘴角,道:“析羅王子客氣了,你我同是西牛賀洲生靈,在這昆侖丘之中理當相互照應才是。”
二人說話之間,惠岸行者帶着哪吒與紫英仙子落在了天池仙台之前,依次坐了下來。
紫英仙子輕聲道:“兄長,方才那生靈似乎是西牛賀洲的紅孩兒。”
哪吒微微撇了撇嘴唇,道:“不過是個不曉事的頑童罷了。”
紫英仙子的美眸波光流轉,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道:“聽聞季月年在西牛賀洲之時,與紅孩兒素有交情,積雷山還爲其建立了一座觀潮洞天,如今遠在西牛賀洲的紅孩兒都來到了此處,季月年卻依舊躲在瑤池聖境深處,難道他當真不參與此次法會了麽?”
“我也不知,”哪吒的神情肅然了些,側頭朝着惠岸行者望來,“兄長,伱如何看?”
惠岸行者神情冰冷,搖頭道:“此子所修乃是妙善尊者的佛源心道,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未至最後一刻,誰也不知曉其真正的想法。”
此言落罷,其望向紫英仙子,目光微沉,“紫英,你與其約定的真靈之誓,可否有所變化?”
紫英仙子咬着嘴唇,感應片刻,道:“未曾變化。”
惠岸行者這才緩緩松了口氣,道:“那便好,有着真靈誓言存在,這厮不來便相當于認輸,我等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地完成父親交代之事。”
紫英仙子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美眸之中竟是隐約露出了璀璨的亮光,沉默下來,不再開口。
哪吒與其血脈親近,隐隐察覺到了紫英仙子的異常,側頭望來,神情有些莫名。
少頃,待惠岸行者離開座位,前往昆虛聖人之處時,哪吒稍稍壓低了聲音,道:“紫英,我觀你神色古怪,難道是有什麽發現麽?”
紫英仙子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近了。”
哪吒心有所感,下意識地擡頭朝着昆侖天池之外望去。
翻湧不休的天河霧氣之間,通天徹地的天池境幕在轟鳴巨響之中逐漸合攏,無數生靈皆是在環形山阙之上落下座來,等待着法會的開啓。
而在那高及數萬丈的虛幻境幕巨門即将關閉之時,天地之間仿佛有着不可名狀的偉力轟落而下,使那境幕巨門生生凝滞在了原地,半點也動彈不得。
雲氣漫卷三萬裏,一朝扶搖震乾坤。
四周那些數之不盡的天河水氣仿佛遇到了甚麽極爲可怕的物事,止不住地咆哮翻騰,瘋狂嘶吼。
淩虛山下的昆虛聖人等昆侖生靈亦是面色微變,皆是擡首朝着那虛幻境幕巨門望去。
昆虛聖人身後,趙靈曦持着落雪神劍亭亭玉立,原本清靈明透的目光變得有些晦暗,抓着落雪神劍劍柄的手指亦是愈加握緊了些。
紫英仙子輕輕咬着嘴唇,目中的光芒愈加明亮。
牛聖嬰與落泉道君、析羅王子等人則是心有所感,紛紛擡首看了過去。
西海龍宮的仙龍公主、絕情海的夢靈女君、上境小羅天的古血神靈……昆侖天池之中,聚集了無數來自地境四大部洲的天驕妖孽,此時此刻,這些生靈皆是擡起頭來,望向了那停滞在原地的虛幻境幕巨門。
“昆侖神山一脈,源自清微玉清天的玉虛宮,下境昆侖丘的昆侖法會,更是每元會一次的地境盛事。”
清冷的聲音傳遍天穹,引動無數生靈神情震駭,四下觀望。
“素聞昆侖法會包羅萬象,可容三大源教的後輩坐而論道講法。”
那聲音愈加清晰,昆侖天池四周的天河水氣已經沸騰至了極緻!
“我身懷佛源氣息,這天池境幕卻要将我生生擋在門外,這便是道家源教的待客之道麽?!”
轟!
其語氣漸冷,随着此言落下,一道煌煌佛光巨柱自天外轟落而至,撕裂虛空,徑直使那兩扇高及萬丈的天池境幕巨門崩塌成了萬千碎片!
彌漫天地的佛源氣息轟卷而出,竟是在無數道家源教聖人所占據的天池氣機之中生生擠出了小半,使其中足足三成的氣機化作了佛源之氣!
燦金佛光垂落而下,一座方圓數十丈的二十四瓣素白蓮座自虛無之中凝聚而出,灑落着瑰美絕倫的金白光流。
蓮座中央之處,靜立着一個身着白袍金線佛衣的少年,其身後懸浮着一輪燦麗至極的五彩光輪,其上所散發而出的佛源氣機竟是通及高天,甚至能獨自與諸多天源聖人的道家源教氣息分庭抗禮!
惠岸行者原本平靜的面色劇烈變化,駭然道:“這厮的真靈底蘊絕不尋常,怎會在短時間内暴漲至了這般境地!”
甚至就連道源六境的昆虛聖人都瞳孔收縮,喃喃開口:“此子僅僅憑借真靈底蘊,便能抵得上一尊貨真價實的天源聖人,難道又是下一個清虛道德真君麽……”
那白袍少年神情冷漠,目光穿過諾大的昆侖天池,穿過了無數聚集在此的地境生靈,遙遙落在了昆虛聖人身上:“此門拒我于外,我便将其毀去,不知昆虛聖人如何看?”
此言落罷,下方數之不盡的生靈皆是朝着昆虛聖人望來。
昆虛聖人心下有着不詳的預感,強笑道:“昆侖法會乃是地境盛會,凡是四境以下的生靈皆可前來論道鬥法,自然不會刻意将你攔阻在外。”
白袍少年望着這尊六境聖人,輕聲道:“如此甚好。”
其踏着二十四瓣素心蓮座緩緩落了下來,落在了昆侖天池環形山阙的角落之處,四周的生靈皆是神情懼畏,遠遠躲了開去,以免遭受到佛源氣息的浸透。
此時不知是誰,駭然開口道:“這是尊者之資!若是其不曾隕落,隻怕過不了多久便會似那清虛道德真君一般,成爲真正的潮音尊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