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雨幕傾落于玉狐仙宮,覆着積雷山,灑落在西牛賀洲的每一寸山川河流之上。
天降陰雨,連綿三日,乃是超脫生靈寂滅之兆。
“前時有這般落雨,還是狼山大勢至菩薩尊者涅槃之時,不知此番又是哪尊超脫生靈離開了州天,選擇前去延長界劫的降臨之期。”
玉狐仙宮的仙台之側,栖狐小公主望着眼前的朦胧雨幕,心緒有些低落。
在其身旁,一個身着織星錦緞嫣紅重袖宮裝的少女亭亭玉立,烏黑的發絲被雨水浸濕,垂落在白皙的額前,輕聲道:“此次天象之雨,并非是超脫生靈寂滅,而是另有原因。”
栖狐小公主轉過頭來,望着宮裝少女那足以羞花閉月的白皙側臉,道:“盈袖姐姐難道知曉其中真正的因由?”
宮裝少女展顔輕笑,冠冕步搖之上的燦金流蘇微微顫動,将其在朦胧雨幕之中如畫般的仙姿玉貌映襯的愈加傾世,道:“若是有生靈即将參悟持界之秘,登臨超脫,天地有感之下,亦會在地境人間降下陰雨,連綿三日。”
栖狐小公主驚異道:“難道天地之間即将誕生出新的超脫生靈麽!?”
宮裝少女微微颔首,道:“應是如此。”
轟!
蓦然之間,一道紫霄雷霆撕裂極天,傳出了震天撼地的轟鳴炸響!
無量清光灑落人間,所有道家源教的生靈都能察覺到天地之間的源教氣息暴漲,神情驚駭至極,擡首朝着高天之上望去。
遮天蔽日的道袍袍袖拂過天穹,揮散了所有晦冥暗沉的烏雲,金紅大日熾烈的陽光照耀而下,天地之間數之不盡的生機漫盈。
萬衆矚目之下,騎着青牛的年輕道人踏天而上,自三十三天天庭之一的清微玉清天境扶搖而起,朝着高天盡頭的昊天金阙遙遙行去。
“清虛道德真君!”
“其在無量量劫之前便在積累底蘊,如今終于堪破了持界之秘!”
“自從無量量劫以來,第一個自行破境超脫的生靈!”
“清微玉清天的道統氣運隻怕會暴漲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其應當已經領受了靈霄法旨,前往昊天金阙受封!”
……
無數生靈皆是望見了這一幕,作爲元始天尊的嫡傳弟子,清虛道德真君在混元極境沉澱無數光陰之後,終于一步登天,踏入了第七境,超脫之境。
……
栖狐小公主嘴唇微微翕動,神情震駭,顯然還不曾從親眼目睹超脫生靈的誕生之中回過神來。
其身側的宮裝少女微微阖上雙目,随後重新睜了開來,輕拂紗袖,道:“栖狐小公主,積雷山有客來臨,我等前去迎接一番罷。”
身着碧青裙裳的栖狐小公主定了定神,道:“盈袖姐姐,是誰前來我積雷山做客,我怎地不知?”
“前時的潮音佛子,亦是如今九境月宮的昭明小殿下,”宮裝少女輕聲道,“聖嬰大王與落泉道君已經前往昆侖丘參加法會,積雷山的小輩之中就以你這位狐族少主最爲尊貴,迎客之事怕是脫不開了。”
栖狐小公主驚訝道:“玄陰道兄!他怎會來此!”
其顯然不曾有所準備,一時之間有些驚慌失措。
“喏,那不是麽,就連千焰龍女都知曉了此事。”宮裝少女側過頭去,望向了禦風而來的清麗龍女。
千焰龍女發絲之間有着兩道神異瑰美的流光,落在了仙台之側,看了看栖狐小公主與盈袖少君,道:“前時門戶妖将來報,有疑似玄陰道兄的生靈前來谒見,栖狐妹妹,我等快些前去接待罷。”
此言落罷,盈袖與千焰皆是朝着栖狐小公主望來。
栖狐小公主神色有些古怪,望着眼前自己的族姊與嫂嫂,眼角不禁抽了抽,道:“走罷。”
……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玉狐仙宮不夜天的環天玉帶之下,燈火輝煌,靈酒佳肴擺滿了寬大的玉案。
諸多玉面狐族的妙齡少女在仙台中央蹁跹而舞,伴随着婉轉繞耳的琴音仙樂,愈加賞心悅目。
“前不久父親去了翠雲山芭蕉洞,母親亦是回到了天狐妖國小住幾日,若有招待不周之處,玄陰道兄莫要怪罪。”
栖狐小公主端起盛滿瓊漿玉液的水晶杯盞,盈盈笑道。
季月年神色有些古怪,看向身旁正在大快朵頤的通竹,道:“栖狐道兄言重了,這些仙果靈酒已經很是珍貴,此番貿然前來,倒是讓道兄破費了。”
“玄陰道兄這是說的哪裏話,你在這裏還有一座僅次于摩雲洞天的觀潮洞天,積雷山便是你的道場之所在,此時居然這般見外!”千焰闆着臉,朝着季月年望來,“難道玄陰道兄成了九境月宮的小殿下,便看不上我等這些粗鄙的地境生靈了麽?”
“千焰道兄誤會了,我并無此意,積雷山生靈也并不粗鄙,”季月年搖了搖頭,“隻是此次前來積雷山有些突兀,故而自覺有些失禮。”
千焰龍女伸手拉過季月年的袍袖,道:“伱的那座觀潮洞天,每日辰時我都會特意派遣侍人前去澆花打掃,穩固道場氣運,你可知曉麽?”
季月年道:“謝過千焰道兄了。”
此言落罷,其便端起杯盞,與千焰、栖狐小公主共同飲了一杯。
通竹還在一旁不停地吃着從未見過的仙果靈肴,心下喃喃道:“不愧是貨真價實的六境道場,這一場靈宴,甚至足以抵得上我在玄陰仙宮一年的吃食……”
千焰龍女放下杯盞,神情有些複雜,道:“玄陰道兄,那時我聽聞你是九境月宮的太陰神子,心下極是驚慌,當真以爲你會似那些高高在上的纨绔生靈一般,再也不會同我等地境生靈來往。”
栖狐小公主笑道:“千焰姐姐,玄陰道兄豈會是那等人?”
千焰龍女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幼在積雷山長大,并不似我這般,極爲清楚地知曉這世間的人情冷暖,自古便道‘人心易變’,豈是妄言?”
而在玉案另一側,身着織星錦緞嫣紅重袖宮裝的少女方才始終沉默,此時卻是輕聲開口道:“季月年,你此番前來積雷山,到底是爲了何事?”
此言落罷,栖狐小公主與千焰皆是放下了杯盞,朝着季月年望來。
就連一直都在胡吃海塞的通竹,都察覺到了此間氣氛的微妙,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靈果,看向了季月年。
季月年神情平靜,望着那傾城絕色的宮裝少女,道:“此前我所凝聚的神光靈蘊,盈袖少君可曾望見麽?”
宮裝少女颔首道:“你要我前往東勝神洲昆侖丘相見,隻不過我還未曾想好要不要去,你便來到了西牛賀洲積雷山。”
栖狐小公主與千焰互相對視一眼,目光皆是在季月年與盈袖之間來回梭巡,神情莫名。
季月年道:“如今距離昆侖法會隻餘了十餘日工夫,我卻臨時有了其餘之事,時間才會這般急趕,盈袖少君,待此間事了,你便與我同去昆侖丘,可否?”
盈袖輕聲道:“季月年,我與你之間并無半點幹系,爲何要聽你之言?”
季月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尚且欠你一段因果,還不曾償還。”
盈袖道:“此前我已是說了,無需你償還。”
季月年道:“我所修乃是佛源心道,若是心有挂礙,于修業有阻。”
盈袖目光微冷,道:“季月年,我并不欠你半分,你即使修業有礙,又與我何幹?難道還要我去配合你除去修業心障麽,憑什麽?”
聞聽此言,季月年不禁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
一旁的通竹幹笑一聲,再也吃不下手中的靈果,道:“第九佛子爲了償還因果,爲你準備了許多靈源仙材,還有……”
“說夠了麽,”盈袖站起身來,輕拂繡橦妝紅花錦宮裝袍袖,打斷了通竹的話,步搖之上的燦金流蘇微微顫動,遮住了少女花容月貌的白皙小臉,“季月年,你若是連這點心障都無法消除,還妄談甚麽心道修行?難道你欠了别人的因果,即使别人不需要,你也要強加于他人麽?這便是你的佛源心道?當真可笑!”
此言落罷,她便甩袖離開玉案,足下生雲,朝着玉狐仙宮之外飛去。
栖狐小公主望着宮裝少女離去的背影,沉默了下來。
千焰龍女顯然未曾想到會有這般情景,不禁有些失措,喃喃道:“玄陰道兄,她……你到底……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