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燈火掩映之下,無數瑰美絢麗的花影飄落而至,将此間之景映襯的仿若仙境。
栖狐小公主剛要離開此處,卻似乎想到了什麽,略一沉吟,道:“我那姐姐喚作‘盈袖’,生性喜靜,少于人交流,這九百餘年以來,玄陰道兄還是第一個令她感興趣的生靈。”
季月年沉默不語,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不曾開口。
栖狐小公主笑道:“那我便回去了。”
季月年道:“善。”
就在此時,那些玉面狐族的少女已經完全四散開來,陸續離開了此處,可卻有一個身着素紅裙裳的少女走上殿前,行至了玉面公主所在的鸾台之下。
栖狐小公主還不曾離開此處,見此情景,忍不住怔了一怔,擡眼遙望着那紅裙少女,神情有些疑惑,道:“那是盈袖姐姐,她不是離開了麽?”
聞聽此言,季月年亦是随其目光望了過去。
鸾台之下,紅裙少女朝着銮座之上的玉面公主行了一禮,道:“盈袖見過姑姑。”
玉面公主早将先前情景望在眼裏,笑道:“且起身,你中意的那個生靈可是殊爲不凡,莫要太過失落。”
紅裙少女仰起小臉,道:“聖嬰大王曆劫回山,乃是天大的喜事,盈袖鬥膽請求姑姑,在玉狐仙宮殿前獻舞一曲,還望姑姑俯準。”
玉面公主略一沉吟,應道:“自無不可。”
紅裙少女轉過身來,遙望着季月年身旁的栖狐小公主,輕聲道:“小公主可否爲我奏樂?”
其聲音雖輕,卻極爲清晰地傳入了栖狐小公主的耳中,栖狐小公主愣了一愣,側頭望向季月年,笑道:“玄陰道兄,佳人情重,委實令人豔羨。”
此言落罷,她便身化飛虹光影,在璀璨煙火之間席卷而去,遙遙落在了鸾台之下,朝着紅裙少女道:“既是姐姐開口,自當遵從。”
其青碧裙裳翻揚之間,一朵瑰麗清濯的九瓣青蓮凝聚而現,神異至極的湛青光虹化作琴弦,垂于指間。
下首坐着的聖嬰大王神情訝異,道:“妹妹,當初我随父親入山之時,你都不曾舍得獻樂,如今怎麽……”
栖狐小公主唇角輕勾,道:“牛聖嬰,你素來對于音律一竅不通,我在伱面前獻樂,豈不是對牛彈琴麽?”
吃了她一挂落,聖嬰大王讷讷無言,不再開口。
鸾台之下的紅裙少女朝着栖狐小公主欠了欠身,道:“謝過小公主。”
栖狐小公主擺了擺手,笑道:“盈袖姐姐無需多禮。”
紅裙少女擡眼看了看季月年所在之處,身形四周有着妝紅光暈萦繞而起,其眼底氤氲着盈盈水波,似花中紅蝶般禦風而上,落在了如明鏡般的白玉殿磚之上。
愈來愈多的生靈望見了此處情景,皆是将目光投向了紅裙少女這裏。
一旁的玄衣男子開口贊道:“此女的絕色姿容甚至比栖狐小公主更甚之,當真是地境無雙的美人骨相。”
季月年眸光沉靜,瞳孔之中沒有半點漣漪,隻是靜靜地望着那萬衆矚目的紅裙少女,沉默不言。
如風輕揚,如水潺潺,栖狐小公主揮袖撫弦,碧青光暈萦繞之間,玉指撥動九瓣蓮琴,如天籁般的清靈琴聲蔓延而起,使得玉狐仙宮之外緩緩安靜了下來,此前所有的喧嚣熙攘都逐漸褪去,耳畔隻餘了碧裙少女的蓮琴清音。
那紅裙少女霓裳袍袖翻舞,踏風而上,青絲墨染,若仙若靈,身周萦繞着瑰美嫣紅的彩光,眉眼如畫,白皙的小臉清豔絕美,仿若自夢境之中走來的天女。
夜幕之上的陰月灑落皎白月光,她在琴音流淌之間輕步曼舞,似乳燕歸巢,霓裳紗袖翻揚而起,又似鵲鳥夜驚,閑婉柔靡,杳遠低鳴。
天泉玉帶映照之下,她身着宮裝霓裳緩身而落,身後是玉狐仙宮永夜天的花燈燈火。
萬花搖落,漫天飛瓊。
玄衣男子歎道:“在這玉狐仙宮永夜之天,竟是見了霓裳天女蹁跹而舞,此行不虛。”
季月年稍稍低垂着眼睑,眸光之中卻依舊有着那個紅裙少女的倒影。
琴音繞耳,紅袖盈香。
九瓣蓮琴之音漸隐,那紅裙少女在萬衆矚目之間扶身而上,再一次落在了季月年身前的玉案之旁。
她的霓裳之上披着清淺的妝紅霞光,滿頭烏黑柔軟的發絲垂落而下,就連發間眉間都仿佛映照着玉狐仙宮永夜天的璀璨燈火。
紗袖翻揚之間,她立在季月年身前,纖美白皙的削蔥玉指輕拂,将其面上的模糊仙光盡數拂了去。
淺白仙光如冰雪般消融,顯露出了雪袍少年清美白皙的眉眼,其沉靜冷澈的眼眸之中滿是霜白的雪花,靜靜地望向紅裙少女婉若水波的眸光。
“我聽小公主說,你喚作‘玄陰’,是麽?”
她仰起小臉,定定地看着季月年,“方才不曾告訴你,我叫作‘盈袖’,如今你我便算認識了。”
此言落罷,她便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在漫天花燈燈火的映徹之下,身形潰散作了無數嫣紅的光點,随着花火光虹扶搖而上,不過數息便消融在了永夜天穹之上。
……
……
……
“玄陰道兄。”
巍峨殿宇之下,聖嬰大王走到雲海邊緣,望着席地而坐的季月年,喚了一聲。
季月年的眼睑輕輕顫動,數息之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翻湧不休的雪白雲海,此處正是玉狐仙宮永夜天邊緣之處的起居宮殿,前時仙宴結束之後,聖嬰大王便向玉面公主将此處宮阙讨來,暫且讓予了季月年。
聖嬰大王走近兩步,在季月年身旁坐了下來,與其一同望着眼前的無盡雲海,笑道:“玄陰道兄怎地有些心神恍惚?”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觀玉狐仙宮盛景,心下有些感觸。”
“當真隻是如此麽?”
聖嬰大王的笑容有些促狹。
季月年側頭看了他一眼,眸光沉靜如雪,并未開口。
聖嬰大王但覺無趣,斂去笑意,神情稍稍肅然了些,道:“我這裏卻是有一件要事。”
季月年道:“聖嬰道兄但言無妨。”
聖嬰大王稍稍沉吟,緩緩道:“玄陰道兄可是那修法于洛迦山潮音澗、喚作‘季月年’的南海第九佛子?”
此言落罷,仿佛就連那無邊雲海都靜止了一瞬。
季月年輕輕點了點頭,道:“我與聖嬰道兄萍水相逢,本就無意隐藏身份,隻是道兄不曾問過,我也不曾說。”
聖嬰大王面上重新顯露出笑意,道:“西牛賀洲距離東勝神洲實在是太過遙遠,我并不知曉那東勝神洲極南之處瑤池聖境的境況,還是前番我二娘告知于我,我才知道了玄陰道兄的真正來曆。”
雲海翻湧,狂風漸起。
季月年俯視着熾烈翻卷的重雲,道:“聖嬰道兄直言便可。”
聖嬰大王笑道:“我二娘乃是玉狐仙宮之主,亦是積雷山摩雲洞天真正的主人,如今她想要讓你與玉狐仙宮結親,屆時待你争奪南海道統之時,我積雷山摩雲洞天也能出一份力。”
季月年眸光輕顫,并未開口。
聖嬰大王神情有些振奮,繼續道:“我也是剛剛才知曉,那哪吒小兒竟然得了南海道統第十三佛子的位置,那厮可是強橫的很,而且南海諸多佛子之間的比較,亦是背後勢力的比拼,若是僅憑此時搖搖欲墜的瑤池聖境,玄陰道兄要争奪那潮音澗之主尊位,隻怕是力有未逮。”
季月年瞳孔之中隐有旋渦輪轉,輕聲道:“不知玉狐公主能出多少力?”
聖嬰大王神色自得,翻袖撫掌,道:“積雷山摩雲洞天乃是六境道場,與瑤池聖境相差仿佛,可那瑤池聖境的上聖娘娘歸墟而去,你身後已經沒有了六境生靈撐腰,可你若應了我二娘的口谕,就連我父親平天大聖都可以爲你背書!”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父親一向交遊廣闊,且不說積雷山之中淩霄三境的生靈多如牛毛,甚至就連周遭那些四境、五境的生靈,都能輕易請來助勢!”
不知過了多久,暴烈的狂風呼嘯嘶吼,撩起了雪绶仙衣的袍袖。
聖嬰大王的聲音依稀在耳畔萦繞,季月年獨自站在雲海邊緣,漆黑如瀑的長發随風翻揚而起,雪袍寬袖掩映之下,其眸光清冷如雪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