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孽障如此大膽,竟敢在我牧守之地放肆!”
轟鳴神音滾滾而落,浩瀚神光橫掃激蕩,黑淵之中的一切事物都在煌煌天光之下顯現了出來。
黑淵之底,乃是一個身着雪白仙袍的清美少年,以及一個身着黑袍的白發老者。
謝裳被嚇的六神失守,朝着季月年急聲道:“小殿下!看來我等此番要隕落在這碧靈山脈了!”
季月年卻是微微搖了搖頭,擡首仰望着那穹頂之上的浩渺神光,神情之間沒有半分畏懼瑟縮,平靜道:“敢問巡境大天神,此間是哪位佛陀菩薩的傳教之地?”
神光浩蕩之間,那尊巡境大天神怔了一怔,低頭望了一眼萬丈黑淵之底的雪袍少年,身形扭曲變幻,頃刻便落了下來,出現在了季月年數丈之外。
強大可怖的神力威壓席卷而至,謝裳根本站不住身子,仙光籠罩間瘋狂倒退數百丈之遙,這才臉色蒼白地站住了腳,心有餘悸的朝着季月年身前的巡境大天神望去。
這尊大天神身着一襲雲紋古甲,身後飄揚着神光泛瑩的冰藍長發,手中持着一柄幽藍神劍,劍尖之上有着可怕無比的晦暗神光吞吐。
“此間地處西牛賀洲洲境邊緣,隸屬于五台山界轄制,乃是般若妙德文殊菩薩尊者的傳法教化之地。”
巡境大天神細細地打量了季月年一番,沉聲開口。
西牛賀洲五台山界,正是文殊菩薩尊者的道場下域。
季月年輕笑,朝着巡境大天神行了個佛禮,道:“巡天大神有禮了。”
巡境大天神的神情愈加凝重,一絲不苟地還了個禮,有些試探地問道:“敢問……”
季月年伸袖輕拂,凝聚出了一道精純至極的燦金佛光,笑道:“勞煩巡天大神問詢,我曾修法于珞珈山潮音澗,正是南海佛家源教嫡傳。”
巡境大天神見着了那道佛光,面色微變,不禁散去了身周的神力威壓,道:“珞珈山乃是洛迦聖山的古稱,曾是那位菩薩尊者的成道之地,這般想起來,那位菩薩尊者與我家般若妙德文殊菩薩尊者倒是素來親近。”
西牛賀洲,自古便是佛家源教的傳道之地,如今早已被諸佛菩薩瓜分幹淨,甚至就連這些名錄天籍的天地正神,都是與佛家源教淵源頗深的紫霄天境所敕封,從來都不認甚麽三十三天天庭。
紫霄天境雖是三十三天天庭之一,可其中卻被佛家源教滲透已久,已然成爲了佛家源教傳道之處敕封天籍神靈的器具。
此時的三十三天天庭仍是名義上的天地共主,若是敕封天籍神靈,仍然要恪守如今的天地規則。
季月年微微點頭,指了指四周的虛無黑淵,道:“不久之前,我帶着老仆前來碧靈山脈尋覓破境混元的契機,卻險些被此間邪靈控制山脈靈機所鎮壓,故而出手稍稍重了些,不想驚動了巡天大神,倒是我等的疏忽了。”
巡境大天神運着神目一掃,果然望見了季月年毫無遮掩的燦金神魂,以及半步混元真玄的佛家境界。
無量佛光自那燦金神魂之上綻放而出,甚至就連他這個大真君都覺得有些不敢直視。
如此精純的佛源神魂,定是南海佛家源教的無雙天驕。
心下打定了主意,巡境大天神面上便露出了笑意,擺手道:“不過是一座碧靈山脈而已,此間生靈對于五台山界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不足一提,隻是……”
季月年随着巡境大天神踏天而上,緩緩出了黑淵,道:“巡境大神但講無妨。”
巡境大天神帶着季月年行至天穹之上,頓了一頓,道:“隻是我畢竟身爲五台山界邊緣的牧守神靈,如今這座數萬裏的山脈崩滅無蹤,雖然根本算不上什麽,不過職責所在,我終究還是要記錄上禀才是。”
季月年颔首道:“原來是此事,巡境大神據實上禀便可,不必有任何遮掩。”
見其這般坦誠,巡境大天神對其來曆便更加深信三分,不禁笑道:“這般甚是妥當,既然如此,我便不做叨擾,先行去了。若是在此間有何請求,可持此物催動,我會遣下巡境神靈前來相助。”
此言落罷,這尊巡境大天神便留下一捧神蘊,化作一道扭曲神光沖霄而起,離開了碧靈山域。
一旁跟随上來的謝裳早就已經瞠目結舌,直到此時都不曾回過神來。
足足數十息之後,謝裳才行至季月年的身側,不敢置信地問道:“小殿下,他便這麽走了?”
季月年斂去了面上的笑意,随手收起了那道神蘊,擡首望着那巡境大天神離開之處,道:“這裏是西牛賀洲,佛家源教的傳法之地,難道你還以爲似當初那般,我等依舊身處抑佛崇道的北俱蘆洲麽?”
謝裳神色有些恍然,卻依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季月年側頭看了他一眼,道:“更何況,無上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與般若妙德文殊菩薩尊者之間,本就有着萬世論法的香火情分,我曾修法于珞珈山潮音澗,這尊巡境大天神自然不敢放肆。”
謝裳臉上這才露出了了然之色,驚歎道:“我道小殿下爲何敢在西牛賀洲這般行事,此前老奴妄自揣測之下,還以爲小殿下的心性變得輕狂驕縱,如今看來,倒是老奴目光短淺了。”
此言落罷,謝裳仿佛忽然想到了一事,疑惑道:“小殿下,老奴還有一事不解,南海潮音澗乃是那位菩薩尊者的道場所在,據老奴所知,小殿下在兩大洲境之間颠沛流離,又是何時前去的南海?”
“謝裳大聖,”季月年的聲音稍稍冷了下來,“我确實去過南海珞珈山,也确實修法于潮音澗,隻不過傳法一事最重心源,但凡有緣法相系的生靈,無論身在何地,都可得傳佛家真法,你可知曉麽?”
其語氣有些重,謝裳當即便閉上了嘴,立在一旁垂首不語。
季月年深深地看了謝裳一眼,心緒不禁有些凝重。
在自己的印象之中,謝裳雖然極爲識時務,卻并非一個多嘴多舌之人。
自己确實去過真靈夢境之中的南海珞珈山,雖然并未真正身臨南海,但若說一句“修法于潮音澗”,倒也不能算錯。
“謝裳此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心緒翻湧之間,季月年眸光微冷,已是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即便在通靈業火的觀看之下,謝裳也不曾表現出半點異常,可其方才偏偏問出了此種問題,這般行爲根本不符合謝裳平日裏的秉性。
最可怕的是,謝裳幾乎完全知曉季月年在西牛賀洲的動機去向,若是謝裳身上出了什麽問題,對于季月年而言,可謂是極爲危險。
“居然連通靈業火都無法察覺……難道是……”
季月年定下心緒,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較爲模糊的猜測。
略一沉默,其輕拂袍袖,道:“此次絞殺花楹女仙,謝裳大聖頗爲辛苦,我等先尋一處靈機充盈之地稍作休憩,然後再做打算。”
一旁的謝裳躬下身子低垂着頭,根本看不清其表情,恭敬應道:“謹遵小殿下之命。”
在季月年看不到之處,謝裳那被陰影遮掩的臉上,一雙眼眸竟是泛着詭異的金光。
就在其擡頭之時,這些金芒頃刻之間便隐沒了去,再也不留半點痕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