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蘇醒過來,便選擇悄無聲息的潰散湮滅,你當真甘心麽?”
季月年低頭望着席地而坐的素衣少年,輕聲開口。
素衣少年笑道:“看來你還是不曾悟透‘真我’,你我原本就是一道完整的神魂,那疥癞僧人将神魂割裂開來,使得佛家源教的諸多算計都落在了伱這一半神魂的頭上。而我這一半神魂卻是不曾沾染半點因果,隻有你我神魂歸融圓滿,才能化作不受任何束縛的‘季月年’。”
季月年稍稍怔了怔,道:“你的心境修業竟是至了如此境界,實在令人欣羨。”
盤膝而坐的素衣少年眸光微微顫動,道:“我這裏還有一事,要認真教你。”
“何事?”
季月年開口問道。
素衣少年輕拂袖袍,站起身來,行至了季月年身前,漆黑的長發垂落而下,似是在對鏡而言:“那隻天象身鬼,若是能夠掙脫出輪轉重極,其本源定會有着一些不可思議的變化。似這般由虛化實的生靈,世間從來都不曾誕生過,她不僅可以遊離于宿命之外,更是能夠不入天地五行之中,待到量劫劫數之時,或能成爲你的破局之機。”
季月年略一沉吟,道:“可是此道神通乃是潮音澗的那位所傳,其中會不會有着佛家源教的算計?”
素衣少年伸袖撫過季月年白皙的額頭,笑道:“佛家源教布局三界,有着通天徹地的造化之功,更有鲸吞天地的龐大氣魄。我隻能告訴你,無論是那個疥癞僧人,還是曾經的潮音澗之主,都希望你能成爲那個掙脫出棋局的生靈。”
季月年極爲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措辭:“曾經的潮音澗之主?”
素衣少年點了點頭,神情隐約有些怅惘,道:“那個傳你‘水中撈月,鏡裏尋花’的驕傲女子,早就已經與劫寂滅了。”
季月年的心神有些震顫,喃喃道:“不是十個元會之後麽?”
此時此刻,素衣少年的身形已是有了些許透明,聞聽季月年此言,不禁搖頭笑道:“敖青修不了她的心道,自然要尋一個能修的生靈來,若是沒有這十個元會,南海佛家源教早就被須彌聖山吞并了去。佛家源教分支無數,切記,千萬不要認爲天地之間所有的佛家源教都是沆瀣一氣,否則你遲早會栽在此事上面!”
此言落罷,他的身形自發絲而起,眉眼,手臂,衣袍,身軀,皆是寸寸湮滅,潰散成了漫天雪白的光點。
“既然如此,敖青又爲何會對洛伽山的六位佛子如此作爲?”
季月年心神深處有着萬千疑惑,卻再也沒有等到半分回應。
無數雪白光點彌漫而來,絲絲縷縷的浸入了其神魂深處。
一種難以言明的奇異感覺漫入心神,季月年的燦金神魂不住地顫動,似是在表露着難以言明的歡欣雀躍之意。
那些熾白光點化作了沒有任何雜質、純淨至極的神魂本源,流淌入了燦金神魂的極深之處。
季月年席地坐了下來,喃喃道:“我的真靈之所以能夠不入輪轉,不墜幽冥,應是佛家源教布局之故。這些生靈定然不會想到,我并沒有打開真靈的牢籠,卻憑借着一個疥癞僧人的割裂神魂之法掙脫了鎖鏈。”
“無論是疥癞僧人,還是潮音澗之主,此時應該都已不在了。”
季月年感應着愈加圓滿的神魂,腦海深處第一次有了清醒至極的敏銳心緒:“佛家源教欲要算計三十三天天庭,取其天地共主之位而代之,疥癞僧人與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應是爲了阻止此事,這才相繼寂滅在了天地之間。一個以大神通割裂了我的神魂,使我瞞天過海,跳出了佛源‘定數’;一個傳我心道神通‘水中撈月,鏡裏尋花’,一旦施展此神通,便能勾連存在着虛幻畫幕的輪轉重極……”
“那隻天象身鬼……”
季月年眸光深處幻景輪轉,倒映出了籠罩在寬大黑袍之下的少女身形,“她入了輪轉重極,隻餘了一絲真靈投影,其餘盡成虛幻。若是能夠再次離開‘輪轉重極’,自此真正化虛爲實,成爲完全逃脫出佛源‘定數’的生靈,便可以不入宿命輪回,跳出三界五行。”
思緒翻湧之間,其神魂已是悄無聲息的盡合真形,徹底歸境圓融。
咔嚓。
極輕的碎裂之聲傳入耳畔。
随着完整的神魂與真靈之間互相勾連,真靈之上那隐形的枷鎖寸寸斷裂,消散在了虛無之中。
……
昆侖丘,離泉宮阙。
季月年輕輕睜開雙眼,瞳孔深處有着玄黑火焰燃燒而起,仿佛能夠看破一切虛妄。
洞虛真火乃是其使用通靈業火侵奪而來,禅心青火更是季月年修悟而出,隻有“通靈業火”,才是其真正的心火所在。
神魂圓滿,此“通靈業火”似是終于掙脫了牢籠,恐怖至極的業火氣息幾乎時時刻刻都會逸散而出!
沉靜的眸光落在木榻之上,玄黑火焰虛影映照而過,方才木榻所在之處刹那間便化作了扭曲虛無!
“南海佛家源教偏居一隅,不過是須彌聖山的布局之一,足足十個元會……”
“此時此刻,我終是不用背負那些沉重的因果……”
“登臨南海佛主尊位,執掌潮音澗,受南海無量衆生供奉,聽上去倒是頗爲有趣……”
季月年此時的心境氣息已經遠遠超出了三災太乙真境,其言語雖然有些輕佻,可其目光卻是如同萬載不化的寒冷霜雪一般,冷漠至了極點。
“無論那些算計于我的生靈是誰,足足兩千餘年的颠沛流離,終是被我尋到了翻轉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