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靈梧地境,靈台方寸山。
日映岚光鎖翠屏,雨收黛色露含青,正午将至,暴雨漸歇,隐約有着七彩霞光于山河之間歡快雀躍,在這雨後的畫幕之上潑出了一道瑰美絢麗的彩虹。
“覺木,莫要發怔了,快些與我前去挑水,若是耽擱了時辰,你我師兄倆兒個免不了一頓訓斥責罰!”
覺慶用力扯了扯覺木的袍袖,見他還是有些失神,忍不住有些着惱,将聲音提高了些,道:“傍晚申時有圓字輩兒的師叔在落虹台講道,你不喜聽,我卻不能誤事!快随我來!”
此言落罷,覺慶便伸出一隻手提起兩個木桶,另一隻手拉着覺木朝着山澗之下走去。
靈台方寸山位處西牛賀洲,乃是一處跳出五行的化外之地,不歸天境天庭節制,不入幽冥酆都攝轄,此間主人更是個有名姓的,喚作“大覺妙相真寂曆劫明心大法師”。
這位曆劫明心大法師号稱萬劫不隕,與天同壽,有着不可思議的大神通,正是“妙演三乘教,精微萬法全”。
無論是瑤池聖境、昆侖上聖之境,還是四海龍宮、三十三天天庭,以及那三十六上靈洞天福地、六道輪轉之境,一旦有什麽仙宴盛事、帝尊壽辰,皆少不了這靈台方寸山的仙蘊請柬。
覺木被覺慶用力拉扯着袍袖,此時卻是已經稍稍緩過了神,數不清的記憶朝着神魂深處灌注而來。
無論是人鬼魔怪、仙神妖靈,隻要能夠窺見靈台方寸山,便有了求仙問道的緣法。
覺字輩的弟子共有四十九之數,暗合大道至理,多一個都不肯再收,雖然這些小輩根本見不到那傳聞之中的曆劫明心大法師,卻也能修得許多靈台方寸山的精深咒法,待功成離山之後,無不讓他人高看一眼。
“覺木,莫要怪師兄惱你,你這厮實在太過疲懶,昨日便……”
覺慶話音未落,便見那覺木拿過自己手中的木桶,蹲下身子去灌取那山澗泉水,後半句話竟是生生堵在了喉嚨裏。
覺木一邊灌取泉水,一邊擡頭笑道:“覺慶師兄,申時不是有圓字輩兒的師叔講道麽?我等動作麻利些,莫要誤了時辰。”
“今日你怎地突然間改了性子?”覺慶細細打量了覺木一番,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能入靈台方寸山修行的生靈,幾乎皆是有着深厚的背景,諸多聖地的嫡傳弟子,神府神君的後裔,上古妖神血脈,龍宮的真龍血裔……
這覺慶便是三十三天落牯天境之内,一座上神府域執掌神君的嫡系血脈。
其心思聰慧至了極點,一眼便察覺到了覺木的異常。
雖然方寸山的地脈力量已經恐怖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甚至幾乎将這些生靈的神魂修爲束縛成了凡俗之人,卻也絲毫不曾影響到其神思心緒。
覺木堪堪将那兩個沉重的木桶灌滿,起身笑道:“覺慶師兄何出此言?”
覺慶神色有些古怪,指了指覺木的袍袖,道:“你的衣裳不要了?”
原來剛才覺木擺弄木桶之時,卻是不小心将一些水花灑了出來,浸濕了一塊衣角。
這水不是凡水,而是比玄冥真水更重些的天河真水,其源頭位于橫亘天庭的真水天河之中,每一滴天河真水都重逾萬鈞,這木桶也并非尋常木桶,而是以靈台方寸山的靈梧仙木所制。
覺木與覺慶前來這山澗之中的天河支流挑水,乃是日複一日都在重複這枯燥的功課,其原因則是爲了打磨神魂,磨煉心性。
“一時失手,還望師兄勿怪。”
覺木把木桶擺放平穩,面色有些不自然,心神深處卻是萬千思緒流轉,盡全力催動着依然有些滞澀的神宮仙力,終是将袍袖之上的水迹完全抹了去。
其仙力修爲,竟是貨真價實的三災太乙真境。
隻是其方才剛剛蘇醒,還不曾将神魂記憶盡數融合,運轉這“覺木”的仙力依舊有着些許困難。
覺慶目中疑惑更重,卻并未多言,而是直接提起一個木桶,道:“快些将水挑回去,若是耽擱了我前往落虹台聽道,定然饒不了你!”
覺木應了一聲,亦是運轉仙力提起一桶天河真水,跟在覺慶身後,順着石階朝山上走去。
靈台方寸山的地脈極是玄奇,其餘洞天福地皆是浩渺無垠,廣袤無極,動辄便是上萬丈的仙宮樓閣、瓊霄玉宇,靈台方寸山卻與之全然不同,宮觀建築與人世間無異。
任何生靈至了此處,都會受到地脈之力的恐怖束縛,這也是那些神佛仙聖的小輩對此處趨之若鹜的緣由。
若是能夠在此處修行得道,離開靈台方寸山之後,無論是真靈底蘊、神魂根基,都會遠遠超出同階生靈,更有甚者,若能僥幸修得一些真傳神通,甚至能夠以一敵百,以一敵千。
“那道童且住,你倆兒個是哪一門的?”
渾厚的聲音傳入耳畔,覺慶顯然識得此人,面露苦色,對其言語充耳不聞,手中提着水桶,腳下步伐反倒是更快了些。
覺木卻是停下了腳步,朝着左側山道之上的高大生靈望去。
那是一隻鳥喙人身的怪物,隻是按照其所穿的雲紋長袍來看,卻是一位“圓”字輩的師叔。
這怪物嘿嘿一笑,伸出尖銳的手爪輕輕一抓,覺慶便不由自主地倒退數步,被其遙遙攝了過來。
覺木行了個禮,目光有些晦暗,道:“禀師叔,我二人歸屬‘流’之一門,乃是入山不久的覺字輩弟子。”
鳥喙怪物眨了眨眼,道:“師叔這裏有一件要緊之事,你二人可願幫忙?”
覺慶放下水桶,強笑道:“師叔實在言重了,我等修爲低微,如何能夠幫得上師叔?”
不是他膽小怕事,而是這鳥喙怪物實在太過難纏,仗着自己“圓”字輩的輩分,時不時地欺壓覺字輩的小輩,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在四十九位覺字輩弟子之中早已是臭名昭著。
那鳥喙怪物笑道:“這‘流’字一門最擅長将儒家、佛家、道家以及墨家等等融合在一處,剛好與我要做之事相合,你二人怕是躲不過了。”
其言落罷,便直接一甩袖袍,把覺慶、覺木收了起來,遙遙朝着自己的道場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