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道兄!?”
沉暮上真見季溯命有些神魂恍惚,急忙行至近前,伸袖扶住了他的手臂。
季溯命怔神良久,終于緩緩回過神來,神色複雜無比,喃喃道:“他如今真正割舍了季家的血脈,名諱雖爲季姓,從此卻再也不是季家之人。”
沉暮上真愈加疑惑,詢問道:“到底怎麽回事?難道與‘他’有關?”
其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如今在大聖道場之中修行,曾經獨自誅殺過一尊妖國郡主的無上天驕,季月年。
轟!
正說話之間,清羅宮之側的通明真殿之上有着扭曲的玄光流轉,在恐怖的震蕩之中轟然崩塌下來。
季溯命的神宮神海汲取了那嫣紅的花瓣,其神魂氣息逐漸有了極爲神異的改變,此時見那通明真殿崩塌,已是想到了黑袍身影離開之前所留下的那一道玄光。
“割舍了也好,對其而言,這神海等階的季家血脈反而是一種桎梏。”
季溯命歎了口氣,不再看沉暮上真,而是有些落寞地轉過身,行入了清羅宮之中。
沉暮上真遙望着通明真殿的廢墟,隐約猜到了其中前因後果,目中亦是露出了一絲慨歎。
……
短短半日,元衍之國十餘個境域之中的通明真殿盡皆損毀崩塌,化作了殘破的廢墟。
季清婵所持着的六瓣花瓣,予了季家老祖季溯命一瓣,季無書、季衍等安陽血脈一瓣,曾經第三山脈的李家諸人一瓣,至于另外三瓣,則被她碾作了嫣紅的花雨,沿着冥冥之中的因果之線,遙遙沒入了趙霄雲、陸明悉以及角修玉等近百個生靈的神宮之中。
其中的許多生靈雖然很是弱小,可其曾經與季月年之間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因果,如今季月年修至神宮宿靈之境,已經可以初步窺探到這些因果之線,此次季清婵灑出六瓣花瓣,使得這些因果之線愈來愈淡,最終完全斷裂開來。
季月年與元衍地界之間的因果,盡數了斷。
隻是其真靈深處那昭明山境、東海龍宮以及普陀聖境等等數之不清的沉重因果,卻是如天一般浩瀚無盡,元衍地界的些許因果與其比起來,甚至連一根發絲都算不上。
……
山崖之側,季月年靜立于樹冠山阙的靈幕邊緣,透過光幕俯視着一望無際的渭淵聖城,一縷一縷的因果之線陸陸續續剝離而去,其神宮之上的真靈虛影愈加凝實。
在靈樹之巅修行七十餘年,更是不時受到些許天境靈力的滋養,其神宮宿靈之境的神魂修爲已經完全沉凝下來,無論是對于《渡靈佛咒》還是《顯密妙通不隕身》的研修,比起七十年之前皆是有了更多的沉澱和領悟。
趙陰月之言猶在耳畔,季月年雖然依舊在參悟《渡靈佛咒》,卻已經有許久都不曾動用過這道佛家真咒。
雖是神宮宿靈之境的修爲,可其神魂底蘊太過可怕,甚至與一些尋常的陰陽渡境生靈都相差不多。
前時其能夠先誅傾月公主,再戮寒池郡主,憑借的乃是離恨神力以及元清道人所種下的“續靈改命,避死延生”之術,若是不曾引動藏于月輪背面的敕水神印,季月年依然無法真正誅滅一尊陰陽渡境的生靈。
因果劫數太過可怕,能夠渡過因果劫數的生靈根本沒有尋常之輩,季月年雖然底蘊深厚,卻也至多相當于半步陰陽渡境,隻有引動離恨,亦或者動用佛咒佛光,才堪堪能夠直面一尊陰陽渡境的上君。
“季月年。”
玄光流轉之間,少年道人的身形逐漸在山崖之上凝聚了出來。
季月年側頭望向元清,眸光有些沉凝,道:“元清道兄。”
“莫要再叫元清了,我的道号喚作‘悟淨’,當初哄着那寒池玩耍頗爲有趣,僅僅隻是一句戲言而已,”少年道人擺了擺手,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季月年輕輕颔首,卻并未開口詢問,因爲其清楚地知曉,悟淨想說的自然會說,不想說的,即使問了也沒有意義。
悟淨指着腰間的檀木符劍,笑道:“西牛賀洲靈梧地界,有一座仙山,喚作靈台方寸山,此山僅僅隻有千裏方圓,卻是這浩渺州境之間很是特殊的一處存在,你可知爲何?”
季月年微微搖了搖頭,看向那檀木符劍,隐隐自其上感應到了一縷難以言明的可怕氣息。
“天地之間有生靈無量,亦有數之不清的無上源教,尋常洞天福地之中絕無二教之說,”悟淨抽出那柄木劍,随意挽了個劍花,繼續道,“可靈台方寸山卻與别處不同,不僅修道,更修佛,修仙,修聖,修神,無有不會,無所不修。”
此言落罷,他輕甩袖袍,将那出鞘的木劍抵在了季月年的脖頸之側,笑道:“似你這般修佛的生靈,若是在北俱蘆洲之内被察覺到,不僅會被剝奪輪回往生之機,真靈亦會被搜刮無數次,那般可怕的下場,你應該知曉。”
北俱蘆洲,供奉六禦帝尊之一的北極真武大帝,乃是由佛入天庭的多聞大天王代天統攝。
隻有教化生靈,才會誕生功德氣運,世間每一個能夠教化傳道之地,都是天地之間無數大能的必争之處。
北俱蘆洲乃是四大部洲之一,無量量劫過後,歸攝于三十三天天庭,其中能夠提供功德氣運的生靈數之不盡,自然不會允許其他的源教染指。
季月年并未在意脖頸之處的木劍,而是擡首望着悟淨的眼睛,道:“流沙河與朱紫妖國縮小無數倍之後投影在極北邊陲,到底是爲了什麽?”
悟淨挑了挑眉,道:“極北邊陲遊離于北俱陸境邊緣,乃是北俱蘆洲最爲貧瘠荒蕪的角落,注視的目光也少了許多,我往生此處的意義,便是爲了種下一縷佛因。”
季月年思緒流轉,問道:“隻是如此?”
“隻是如此,”悟淨翻掌抽回木劍,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之所以選擇我,乃是因爲我的本相是一粒砂礫,天生便有隐匿自己源教氣息之能,而我修的又是靈台方寸的‘術’之一門,即便在極北邊陲成就三災太乙,也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