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有一事不明。”
季月年在無盡的漆黑虛無之中席地而坐,身周萦繞着淺白的微光。
“敖離公主乃是東海龍宮的真龍血裔,而趙陰月予我的血脈,卻僅僅隻有玄陰神女的玄陰真血……”
“那另外一半東海真龍血脈,去了哪裏?”
其真靈之上,有着三團光暈微微顫動。
一道乃是燦金,《般若心經》與《渡靈佛咒》;一道則是湛青,《顯密妙通不隕身》;而最後一道,卻隐隐約約泛着晦暗的灰白色澤,是其重塑神魂之時,所剝離出來的玄陰神血。
生靈此世的血脈依附于真靈之上,除非神魂湮滅,真靈往生,否則其當世的血脈氣息根本不可能盡數消散。
季月年雖然依靠通靈業火将自身的玄陰神血暫且剝離出來,卻也無法使其真正離開自己的神魂。
“當年在月靈殘境之中,敖離公主有一句不曾說完的話。”
“她言,我父執掌東海之畔昭明山境,身份尊貴至極,乃是……其言未落,便有一道紫霄雷霆自天穹之上轟落而至。”
“如此觀來,其從來都不曾吐露東海諸事,定然有着原因存在。”
季月年自漆黑虛無之中站起身來,信步而行。
“那一半真龍血脈之中,極有可能蘊藏着一些古老的記憶,有人不想讓我知曉,故而将那一半真龍血脈剝離了去。”
“我持着禦水天珠苦修兩百餘年,真靈投影卻始終都無法映照于神宮之上,便是因爲血脈不完整所緻。”
季月年仰起頭來,靜靜地望着身前這淵深無盡的黑暗虛無。
“那一半真龍血脈,如今定然沉寂在真靈深處,隻是,到底該如何将其喚醒?”
又是數十年。
季月年盤坐在漆黑之中,眉頭緊皺,似乎陷入了一個永無止盡的可怕循環。
無法喚醒那一半真龍血源,自身的血脈就不可能完整。
血脈不完整,便不能将真靈投影在神宮之中,便永遠都無法破入神宮宿靈之境。
即便有着禦水天珠的存在,季月年神思明透,卻始終都無法勾連到真靈深處一星半點的真龍血源氣息。
十年。
三十年。
……
季月年的衣着相貌不曾有過半點變化,隻是其眸光之中的晦暗愈加濃郁了些。
“是故如來無定相,無往亦無來,形而引之……”
這篇《般若心經》,其已經在心神深處誦讀了無數遍。
蓦然之間,季月年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微凝,望着那《般若心經》之中的一段篆字,喃喃道:“形而引之……”
以形引之!
三十六般變化之術!
如同撥雲見日一般,狂風翻湧,心神深處的晦暗陰霾刹那之間席卷而散。
季月年站起身來,一甩袖袍,玄妙至極的變化之力流淌而出,将其籠罩在了其中。
片刻之間,其身形散落成了數不清的湛青光點,在黑暗之中愈加顯得璀璨瑰美。
那些湛青光點越來越多,無數光芒凝聚蔓延之下,緩緩變化成了一道身長數萬丈的龐大光影。
那玄青光影遮天蔽日,在黑暗之中盤旋而上,灑落無數流光。
季月年竟是使用三十六般變化之術,化作了上古青龍之光形!
其方圓千丈的虛幻光影龍首之上,兩根長及百丈的龍角虛影蔓延而出,最終在漫天流光之中真正凝聚了出來。
其光形完全顯現之時,一道真正的龍吟傳遍了真靈源處!
真靈微微顫動,似有什麽古老的禁锢突然之間碎裂開來。
咔嚓!
極輕的崩裂之聲響起,一道熾紅的血光映照而現,源于東海龍宮的真龍血脈自真靈深處流淌而出,瞬時間便四處分裂彌漫,彌漫了這條萬丈青龍光影的周身。
“通靈業火!”
轟!
長及數萬丈的青龍光影瞬間崩毀!
漆黑的烈火自虛無之中缭繞而起,一寸不落地灼燒着那些蔓延而出的真龍血源。
青芒彙聚之下,季月年的身形重新凝聚出來,不僅氣息衰弱了許多,臉色亦是有些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在通靈業火的煉融之下,真龍血脈被盡數剝離,化作了一團熾紅光暈,于真靈之上微微顫動。
無論是源于玄陰神女的玄陰神血,還是源于敖離公主的龍宮真血,其上都存在着許多因果糾纏,季月年并沒有選擇直接繼承這些血脈,而是使用通靈業火将其煉融而出,心思很是明透。
“隻有從根源之上重塑的‘不隕身’,才是我自己能夠完全掌控的力量,”季月年席地而坐,微微阖上了眼睛,“玄陰神血,龍宮真血,偶爾借用尚可,若是長久依賴這兩種血脈,必有大禍。”
真靈深處禁锢着的龍宮真血被喚醒,其原生血脈已然完整。
“神宮宿靈之境……”
季月年伸出袖袍虛虛一抓,一顆熾光流轉的透明珠子便出現在了手中。
太禦聖宗的立宗至寶,禦水天珠。
“欠了元衍地界如此之多的因果,将這朱紫妖國送你,也便夠了。”
此言落罷,漆黑虛無之中逐漸歸于無聲,季月年的氣息緩緩沉寂下來,沉入了修行之中。
陰陽渡境的劫數又稱渡因果之劫,若是糾纏因果太多,此劫數會變得極爲可怕,而陰陽渡境之上又有可怖可畏的三大災劫,故而生靈修爲愈高,愈重因果。
對于那些功參造化的強大生靈而言,世間的諸多因果從來都無關于善惡是非,更無關于黑白錯對,僅僅隻是爲了消弭劫數而已。
……
“你這野種!竟然還敢偷懶!”
泛着靈氣光華的冰冷鐵鞭狠狠抽了下來,季無書腿上當即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的血痕,身子一軟,跌坐在了礦石堆中。
那持着鐵鞭的監工弟子朝着季無書啐了一口,擡起手來,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其後背之上。
季無書強忍着渾身上下撕裂般的劇痛,勉強爬起身來,顫抖着手拿起采掘元石的靈鏟,運起神宮之中殘餘的玄氣繼續采掘着元石。
經曆了地獄般的數個時辰,礦脈之中的季無書與其餘的諸多采礦雜役終于得了片刻喘息之機,可以在原地稍作休憩。
如此時日,他已經一成不變的度過了兩百餘年。
手中拿着最爲劣等的聚氣丹,緩緩送入口中,季無書似往常一般癱坐在礦石之上,神情麻木地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地底礦脈。
“大公子,你在朱紫妖國紙醉金迷,可還記得我等麽?”
數百年前,摘霞仙宴之上,季月年在萬衆矚目之下将元衍地界的玉牌毀去,入了朱紫妖國皇城一脈,一時之間,極北邊陲數百地界盡皆嘩然。
雪玉元君玉經天驚怒至極,雷霆大怒之下,出手接連轟碎了雪玉峰數十座宮阙,更是直接頒下诏令,廢去太禦聖宗之内關于季月年的所有記載,将其列爲不死不休之敵。
安陽故舊所執掌的玉庭宮阙更是一朝傾滅,這些季家嫡系不僅被禁鎖了修爲,削去了宗籍,更是被盡數貶入不見天日的元石礦脈之中,承受着無盡的痛苦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