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季月年?”
半晌過後,紅袍身鬼俯視着鏡海之上僅剩的四個生靈,泛着紅芒的雙目望向身着墨淵雲紋袍的少年。
季月年微微擡起頭,維持着身周的燦金光幕,并未開口。
那紅袍鬼物不以爲意,目光輕輕顫動,揮袖之間,散去了鏡海之上所有的半透明黑影:“第一輪終比已經結束,你等可以略作調息,一炷香之後離開上鏡海。”
數十丈之外的陳通玄站起身來,神情有些疑惑,道:“這便結束了麽?”
“第一輪終比共有十三個生靈參與,通過無間鬼影的侵入,我已大緻知曉了你等的悟性、天賦、資質、血脈以及根骨,此道光幕之上,便是第一輪終比的名次。”
紅袍身鬼一甩袖袍,一道半透明的光幕逐漸自鏡海之上凝聚而出。
與此同時,回音小境第一境,那遮天蔽日的龐大光幕之上亦是光華流轉,最頂端的數行金芒小字緩緩固定下來。
“上階第一輪,第一名,通明山脈季月年。”
“上階第一輪,第二名,太清山脈陳通玄。”
“上階第一輪,第三名,朝露山脈諸炎。”
……
“上階第一輪,第四千九百九十九名,落音山脈梁胤元。”
“上階第一輪,第五千名,太陰劍脈,趙延。”
第一輪大比,隻取前五千名。
自五千名之後,所有的名字都陸續黯淡下來,已是被徹底淘汰出了太禦聖宗的宗門大比。
上鏡海之外,不曾入得前五千名的生靈皆是沉默下來,仰望着極天之上那長及百丈的半透明光幕,露出嫉羨不甘之色。
蓦地,那光幕榜單之上有着十餘個泛着金芒的名字顫動起來,數息之後竟是直接脫離榜單,化作道道金光徹底消散開來!
“快看那上階榜單!”
“這是怎麽回事!?”
無數喧嚣議論之聲沸騰而起,可短短數息之後便逐漸安靜了下來。
參與太禦聖宗宗門大比的神海蘊靈之境生靈共有十九位,這些生靈雖然與諸多太禦聖宗弟子共同參與宗門大比,卻并不計入大比積分,其最終會被單獨排名,用來敕封六座山脈的聖子尊位。
也便是說,這十九位神海蘊靈之境的待定聖子根本不會被列入太禦聖宗宗門大比的積分排名之内,在某種程度上對于大歸真境的“上階”大比不會有任何影響。
那榜單光幕之上消散的金光名字,便是這些神海蘊靈之境的待定聖子。
與此同時,榜單的五千名之後,有十餘個黯淡無光的名字逐一亮起,最終泛起了璀璨無比的金芒,陸續烙印在了榜單的末尾之處!
“我的名次竟然上升了如此之多!”
“前五千名!我進入了大比第二輪!”
十餘個僥幸進階的大歸真境生靈皆是面露狂喜之色,側頭望着肩膀之側重新凝聚出的令牌虛影,心神激蕩。
太禦聖宗對于出類拔萃的弟子從來都不曾吝啬,若是能夠進入前五千名,聖宗所賜下的靈物資源之多根本不可想象。
上鏡海。
“我不服!”
陳通玄定定地望着懸空而立的紅袍鬼物,一字一頓道:“敢問一句,我等四人皆是抵擋住了無間鬼影的侵襲,爲何季月年能夠位列第一之位?!”
另外兩個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互相對視一眼,雖然不曾出言,可其目光亦是看向了紅袍身鬼。
季月年散去了身周的燦金光幕,站起身來,平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陳通玄,并未開口。
“不服麽?”紅袍鬼物搖頭輕笑,袖袍一甩,數道清晰至極的光幕緩緩在鏡海之上凝聚出來。
“第三十四步,耗費三息。”
“第三十五步,耗費兩息。”
“第三十六步,耗費兩息。”
“第三十七步,耗費六息,将神海蘊靈上境的雲氣之獸一劍枭首。”
逐漸潰散的光幕之内,陰氣生靈在震天撼地的嘶吼聲中,攜煌煌天威降臨而至,持着冰藍長劍徑直貫入了雲氣之獸的脖頸。
紅袍身鬼輕輕拂袖,散去了所有光幕,冰冷的目光看向陳通玄:“而你,在第三十七步耗費了足足二十九息,若不是施展出太清山脈的禁術神通,此時隻怕根本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頓了一頓,其繼續道:“終比其實在第三十七步就已經結束,最終的無間鬼影侵入,乃是爲了重新測定你等的根骨、資質以及血脈,畢竟每個生靈的入山之時距今都已很是久遠,天賦與悟性說不定都會有着些許變化。”
此時陳通玄望着極天之上那數道逐漸散去的光幕,面色已是難看無比。
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另外兩個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亦是面色複雜,扪心自問之下,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在短短六息之内便鎮滅一尊神海蘊靈上境的雲氣之獸。
回音小境第一境,三座銮台之上的無數目光皆是看向此處,望向那身着墨淵雲紋袍的雪冠少年。
“第一輪無回鏡海,第一名,通明山脈季月年。”
……
白夜地界極西邊境。
紹水之源。
翻滾的白浪奔騰咆哮,在長及數千丈的水崖邊緣奔流而下,日複一日,經年不息。
“紹水神上。”
青裙少女伸出纖美白皙的削蔥玉指,捋了捋耳垂之處的漆黑發絲。
“少君折煞小神了,”那尊身着水青長袍的神靈面露苦笑,擺了擺手,“白鹭元君君上早有谕令,幾位少君在白夜洞天之内與君上親臨無異,小神豈敢當得少君一句‘神上’?”
青笛輕笑,道:“紹水水神,你也算是正九品的天地散神,怎地如此沒有心氣兒?”
紹水水神面上賠着笑,内心之中卻是暗暗腹诽,白夜地界如今并無天地敕封的城隍尊神,神宮宿靈之境的白鹭妖君便是實質上的白夜地界之主,似自己這般最爲低微的河流水神隻能仰其鼻息而活,根本不敢有任何得罪之處。
青笛方才故意逗了他一逗,此時卻頗覺有些無趣,斂去了眸中笑意,道:“紹水水神,我此次前來紹水之源,卻是有事在身。”
“少君但言無妨,隻要小神能夠幫得上忙,必會全力以赴。”
青笛走了兩步,行至滾滾巨浪奔流而過的水崖之巅,俯視着一望無際的渺茫水流,道:“我曾聽聞,我等所在的洛水海境根本不算真正的北俱蘆洲疆域,僅僅隻是其瀕臨北海的荒蕪之地而已,我如今來到紹水源頭,便是欲要前往真正的北俱蘆洲。”
紹水水神爲青裙少女的心勢所攝,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神色發自内心地恭敬了一些,道:“少君之意,莫非是想藉由紹水神力,在極短時間之内跨越百萬裏之遙,進入北俱蘆洲真正的内陸邊境?”
狂風呼嘯,青笛側頭瞥了紹水水神一眼,如瀑青絲随風飛揚而起:“古籍記載,紹水之源的盡頭,乃是‘流沙河水域’,那裏也是北俱蘆洲實質上的内陸邊緣。”
流沙河。
紹水水神怔了一怔,似是想到了一些久遠的往事,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緩緩道:“流沙河地界渺茫無垠,其中有着數不勝數的巨靈大妖,據我所知,瀕臨流沙河地界之處,便是一個傳承百萬年光陰的無上妖國。”
青笛點了點頭,輕聲道:“朱紫國,朱紫妖國。”
紹水水神目露向往之色,道:“傳聞那裏的生靈可以真正的上天入地,功參造化的上真上靈數之不盡,似我等所在的這般荒蕪貧瘠之地,在那些生靈眼裏與蠻荒無異。”
“風起于青萍之末,”青笛側過頭來,眸光之中泛起一絲璀璨的青靈之芒,“無論是巨靈大妖,還是上靈上真,皆是自微末之中修行而起,這般長此以往,才能有朝一日扶搖而上,名錄天籍。”
名錄天籍。
聞聽此言,紹水水神心神震顫,渾身神力瘋狂激蕩,竟是險些跪了下來。
“少君慎言,慎言。”
如此滔天狂言,紹水水神竟是連聽都不敢再聽下去,以袖遮面,身周玄青神力瘋狂湧動,惶急無比地遁入了水崖深處。
青笛根本不曾轉頭看他,隻是靜靜地俯視着水崖之下一望無垠的水淵,目中的青靈之芒愈加濃郁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陰雲狂風呼嘯而至,暴雨傾盆,水崖之上卻已是沒有了半個生靈。
紹水水神的身形緩緩凝聚而出,遙望着目不可及的水淵極遠之處,沉默良久。
一絲璀璨至極的青芒在其目光之中愈來愈遠,順着紹水水淵奔行而下,逐漸離開了白夜地界範圍,朝着那渺茫無盡的流沙河水域遙遙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