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袖袍拂動之間,一座晶瑩剔透的白玉牢籠緩緩凝聚而出。
季月年稍稍低下頭,望着身前這尊凝聚着太楚氣運的封攝至寶,目光之中的冰冷殺意愈加濃郁:“我許你全力動用此寶,與血河散人一同将此物徹底鎮殺!”
神異玄妙的氣運之力流轉變幻,這座“攝靈獄”轉瞬之間便徹底隐入了虛無,完全消失在了玉庭宮阙之中。
太楚疆域,安陽郡城。
太楚氣運之力自天地之間湧動而現,渡月土地尊神掌心虛握,無數白玉光點凝聚而來,數息之後,已是顯化出了一座完整的“攝靈獄”。
此寶乃是經過特殊煉制的太楚氣運至寶,故而能夠在一個地界的距離之内徑直渡過虛無,在極短時間之内回到太楚疆域,這也是其餘的純陽法寶永遠都無法做到之事。
敖離公主已經在天地之間徹底消散,即便是隻存在了十六年的“趙陰月”,也早已深深沉寂在了季月年的真靈記憶深處,可這藉由趙陰月真靈之上一絲玄陰真氣化生而出的“無面生靈”,如今卻是顯化出了趙陰月的衣衫和大緻輪廓。
即便是“無面生靈”也極爲清楚地知曉,自己根本沒有資格真正顯化出趙陰月的相貌,故而其面部才會是淵深無盡的虛無。
當年趙陰月的真靈記憶被月靈殘境之力封印,卻不經意間在這石橋之上受了季鴻的微弱觸動,這才有了一絲纏繞在真靈之上的玄陰真氣散落而出。
在趙陰月煙消雲散之後,這絲玄陰真氣竟是逐漸誕生出了靈智,如今已是化作了可以掌控天地陰氣的“無面生靈”。
此“無面生靈”的修爲極是恐怖,如今顯現出來的些許實力便已經超出了神海蘊靈初境,若是“無面生靈”全力催動天地陰氣,其真正的修爲不僅能夠列入神海蘊靈上境,甚至極有可能臨近那可怕無比的神宮宿靈之境!
“這是年兒的意思麽?”
季溯命側頭看了一眼渡月土地尊神掌中玉光流轉的“攝靈獄”,神色之間有些猶豫。
渡月土地尊神遙遙俯視着石橋之上的無面生靈,目光愈加冰冷,道:“此獠乃是玄陰真氣所化,根腳極爲尊貴,若是當真讓它在此處脫困,隻怕元衍地界都極有可能會毀于一旦。”
此“玄陰真氣”,并非尋常生靈所修的“玄陰之氣”,其本質乃是敖離公主血脈之中源于玄陰神女的玄陰神力,等階之高無法想象,更是極爲罕見的“天地陰氣”之祖。
此“無面生靈”化生于石橋之上,極有可能永生永世都無法真正掙脫化生枷鎖,但趙霄雲其人極爲特殊,隻存在了十六年的“趙陰月”乃是其姑母,趙霄雲的本命咒決更是能夠凝聚一絲天地陰氣的“蛻鬼真咒”。
有着這一絲冥冥之中的血脈牽連,“無面”便能夠将趙霄雲的神魂汲取融化,從而藉由其真靈脫殼而出,自此之後便可掙脫石橋之上的化生枷鎖,獲得真正的自由。
“觀其身周如此浩瀚強橫的天地陰氣,此獠真正的修爲極有可能已經到了那個境界,”季溯命輕撫掌中血河真劍,“雖然你持着這尊太楚氣運至寶,可僅僅憑借你我二人,隻怕根本無法将此獠鎮殺。”
渡月土地尊神泛着月白神光的雙目掃了過來,已是大概猜到了季溯命的想法,微微搖了搖頭,道:“血河散人,你若是欲将其繼續封鎮在石橋之下,絕不可取。”
“爲何?”
渡月土地尊神遙遙指了指石橋不遠處的趙霄雲,道:“此生靈已經汲取了趙霄雲的一部分神魂和血脈,不僅真正困住它的石橋化生枷鎖在逐漸減弱,其所能掌控的天地陰氣亦是愈來愈多。”
季溯命神色微凝,神海蘊靈上境的靈識橫掃而過,顯然已是察覺到了渡月土地尊神所言非虛。
“攝!”
渡月土地尊神蓦地催動掌中的攝靈獄,鋪天蓋地的氣運之力暴卷而下,在愈加狂暴的天地陰氣之間轟出了方圓數十丈的空隙,一道白玉神光流轉而下,徑直将昏死過去的趙霄雲卷了回來。
那“無面”卻依然靜靜地立于石橋之上,身周狂風呼嘯,雪白霓裳在罡風之中翻揚而起,任由渡月土地尊神卷走趙霄雲,始終都不曾有所動作。
“不好!”渡月土地尊神冷若冰霜的臉上極爲罕見地露出了一絲凝重,蓦地低頭望向手中幾乎完全失去生靈氣息的趙霄雲,“此生靈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汲取了趙霄雲的七成神魂!”
季溯命面色微變,察覺到石橋之上那愈來愈恐怖的可怕氣息,翻掌之間便收起了血河真劍,沉聲道:“此時此刻,我等已經不是這厮的對手。”
安陽郡城的驚天劇變早已驚動了整座太楚古城,不僅八大内城之中的生靈在瘋狂朝着此處湧動,太楚疆域之内的諸多域主妖将更是陸續聽到消息,急速朝着太楚内城安陽郡城行來。
此時的安陽郡城之外,已經密密麻麻地圍滿了入玄之境、歸真之境、歸真上境以及大歸真境的各族生靈,這些生靈皆是仰頭望着極天之上的血河散人以及渡月土地尊神,目光之中露出尊崇懼畏之色。
石橋四周圍攏着浩瀚無比的天地陰氣,尋常生靈卻是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無面”。
“血河尊上與渡月土地尊神神上紛紛現身,難道安陽郡城有異寶出世?”
“你們看那石橋之處,此時早已化作了森森鬼氣之海,依我看來,若非異寶現世,便定是惡鬼出籠!”
“你懂什麽?那根本不是鬼氣!”
“血河尊上乃是神海蘊靈上境的大能,我等尋常生靈根本無緣得見,如今有幸見其天顔,已是足以吹噓了。”
“快看那石橋之上!”
“那是什麽!?”
蓦地,所有散落在外的天地陰氣盡皆被無面生靈的面部汲取,化作無數道黑風龍卷轟然而起,沒入了“無面”那漆黑如淵的面部虛無之内。
在海量天地陰氣的填充之下,那“無面”原本一片虛無的臉面之上,逐漸勾勒出了淺淺的輪廓。
失去了天地陰氣的阻隔,“無面”已是暴露在了所有生靈的目光之中。
渡月土地尊神的目光有些陰晴不定,數息之後,竟是直接收起了氣運至寶攝靈獄,道:“走。”
季溯命沉默片刻,再不開口,神海蘊靈上境的玄氣狂暴奔湧而出,自身側撕開了一道虛幻無比的光影門戶,徑直轉身踏了進去。
此時“無面”所掌控的天地陰氣,已經極爲接近神宮宿靈之境,待其臉面之上的輪廓盡數勾勒完成,便是其真正踏入神宮宿靈之境之時。
“血河尊上爲何突然離去?”
“發生了什麽!?”
“渡月土地尊神神上也不見了蹤影!”
“快看那石橋之上的女子!”
“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陽郡城四面八方的無數生靈此時皆是一臉茫然,很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狂風漸歇,一縷漆黑發絲飛揚而起,石橋之上的女子緩緩擡起頭,所有的天地陰氣盡數消散,白皙精緻的如畫眉眼已是勾勒出了最後一筆。
……
太楚古城,外城。
“因地勢之故,在八大小域之中,我溯陽之域應是來的最晚的一域。”
山麓之妖源無忌騎着一尊頭角峥嵘的六蹄牛妖,遙遙望着極遠處的太楚内城,語氣之中頗有些可惜之意。
其身側一個大歸真境的鹿妖搖了搖頭,笑道:“無礙,我溯陽之域乃是八大小域之内最爲強大的一域,域主的地位更是僅次于吞雲域主趙霄雲,就算安陽郡城有異寶出世,隻怕他趙霄雲也不敢吞了咱們那份。”
另一個歸真上境的人族生靈亦是點頭附和,道:“此言在理。”
源無忌扯着嘴角笑了笑,心神深處卻蓦地泛起一絲不可言明的震顫之感。
片刻之後,這一絲震顫之感愈加強烈,恐怖至了極點的危機預感撲面而來,甚至已經顫動了他的神魂本源!
“域主!你怎麽了!”
“域主!?”
源無忌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環視四周,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擔憂關切的臉龐。
翻身躍下六蹄牛妖,源無忌眉頭緊緊皺起,遙望着極遠處一片死寂的太楚内城,道:“有些不對。”
方才那歸真上境的人族生靈性子有些急躁,此時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急迫情緒,上前道“域主,其餘七大小域早已行至了安陽郡城,雖說趙霄雲那厮應該不敢吞了域主那份,可異寶當前,我等還是快些趕路爲好。”
源無忌最後望了一眼太楚内城的輪廓,徑直躍至了六蹄牛妖背部:“即刻随我回轉溯陽之域!”
“域主?!”
“域主這是何意?”
随侍的諸多妖将鬼将以及長老執事皆是面露疑惑,議論紛紛。
源無忌沉默不語,面色愈加陰沉,神魂之上的震顫已經到了一個極爲可怕的地步。
其乃是極爲罕見的山麓之妖,天賦異禀,對于危險有着極爲敏銳的預感。
諸多生靈喧嚣議論之間,一個大歸真境的妖靈行至近前,拱了拱手,道:“我等追随域主多年,素來以域主馬首是瞻,如今安陽郡城有異寶現世,域主卻突然如此反常,能否請域主給我等一個解釋?”
源無忌看了他一眼,目光之内已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血絲:“繼續走下去,會死。”
此言落罷,源無忌再不停留,運轉妖力催動身下六蹄牛妖,牛妖唳叫一聲,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瘋狂奔行而去。
“故弄玄虛!”
“搞什麽名堂!”
“源無忌身爲一方域主,異寶自然有他那份,可我等僅僅隻是尋常妖将,若是就此離開,說不定連湯都喝不上!”
“此言在理!”
諸多妖将鬼将對視一眼,皆是不再顧及源無忌的域主威嚴,目光之中滿是貪婪,急速朝着朝着太楚内城急速前行。
唯有寥寥數個生靈停下了腳步,猶豫半晌,選擇了相信源無忌,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回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