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山脈,通明上宮。
“止步。”
數個歸真上境的随侍弟子自玉庭殿下飛身而起,數息之後便落在了玄光虹橋之上,冷冷地望着身前的白裳少女。
“這便是玉庭宮阙麽?”白玉織星紗袖輕擺,少女伸出修長白皙的削蔥玉指捋了捋垂至額前的一縷霜雪白發,低頭看了看身下已經失去光澤的玄光虹橋,微微搖了搖頭,“聽聞第三山脈通明上宮的玄光虹橋瑰美多姿、世間罕見,可如今觀來,卻也無甚太過稀奇之處。”
聞聽此言,數個玉庭宮阙的随侍弟子皆是面色微沉,其中爲首之人更是目光冰冷,細細打量了身前的白裳少女一眼,道:“師姐若是欲要谒見玉庭宮阙之主,還請先行表明身份來曆,在此處等候通傳。可若再繼續出言诋毀我玉庭宮阙,莫要怪我等不留情面!”
“我并無惡意,僅僅隻是觀此玄光虹橋與傳聞之中大相徑庭,故而有些疑惑而已,”滿頭霜雪白發随風飛揚而起,白裳少女清美如畫的眉眼間已是添了一絲莫名的笑意,“我名爲洛水,此時前來玉庭宮阙,乃是奉了清羅境沉暮陲靈道場的诏令。”
清羅境陲靈道場,乃是李家老祖之一沉暮掌座的傳道之處。
那爲首的随侍弟子面色稍霁,神情也緩和下來,朝着洛水拱了拱手,道:“既是如此,還請師姐在此處稍候片刻。”
此言落罷,此随侍弟子便徑直掐了個印訣,身周玄氣湧動而起,朝着玄光虹橋盡頭的玉庭殿行去。
洛水遙望着巍峨宏美的玉庭大殿,神色有些慨歎,輕聲自言道:“未曾想到,與族兄一别兩百餘年,族兄在第三山脈之中的地位竟已尊崇至此,能夠坐擁如此珍貴的殿閣作爲道場,隻是這玄光虹橋……”
“師姐有所不知,此事卻是說來話長,”一個歸真上境的随侍弟子面露憤恨之色,先是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極天之上的漫天雲霞,随後才轉頭道,“此玄光虹橋原本極爲瑰美璀璨,并非如此這般的破陋模樣。”
洛水來了興緻,微微挑眉,道:“此話怎講?”
“玄光虹橋落得如此下場,皆是因爲……”
“慎言!”
另一個随侍弟子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連續使了數個眼神,輕斥出聲。
将玄光虹橋糟蹋至此的罪魁禍首乃是李晗雀,可李晗雀的背後卻是李家的數位老祖之一,沉暮掌座更是早已賜下諸多補償和賞賜,甚至就連玉庭宮阙之主都已經對此聽之任之,這些小小的随侍弟子更加沒有資格妄議此事。
洛水見此情景,也不再繼續追問,而是微微側過頭去,遙遙望着玉庭宮阙的數十座瑰美殿閣,目光莫名。
其屬于“洛絮”的本源記憶早已被太禦真人封存在真靈深處,被“洛水”的嶄新記憶盡皆覆蓋。
如今的“洛水”,乃是來自太楚古城疆域的人族生靈,更是季家外房的旁系血脈,當年與季月年、趙霄雲以及趙嫣然等等諸多太楚疆域的生靈來到太禦聖宗之後,便展露出了極爲神異的通玄聚氣天賦,從而被破格擢升至清羅境陲靈道場,自此之後便一直都在沉暮陲靈道場之内潛心修行,至今已有足足兩百餘年光陰。
不多時候,那前去通傳的随侍弟子便自殿中行了出來,朝洛水行了個禮,神色頗爲恭敬:“玉庭宮阙之主正在玉庭側殿修行,我這便接引師姐前去觐見。”
洛水點了點頭,道:“走罷。”
雪白的錦緞玉線繡鞋踩在玄光虹橋之上,少女捋了捋耳側的霜白長發,跟在那随侍弟子身後朝着玉庭殿行去。
直至此時,那些在玉庭宮阙修行的生靈才堪堪發覺,洛水竟然一直都不曾真正落在玄光虹橋之上,她的雪白錦緞繡鞋與虹橋之間一直有着數寸的距離,最爲可怕的是,其身周根本沒有誕生一絲一毫的玄氣波動,在這些随侍弟子觀來,如此玄奇的踏空之法實在是神異莫名。
對于歸真之境的生靈而言,踏空而行并不算難,無論是借助法寶、靈器、靈獸、珍禽、咒法、神通亦或者符箓,皆能夠極爲輕松地淩空而上,可洛水卻從始至終都不曾借助任何手段,這也是玉庭宮阙諸多随侍弟子的驚異之處。
玉庭殿之中靜谧無比,隻有無數半透明的玄氣漩渦自殿頂之處聚攏而至,使這一方殿閣時時刻刻都處于無形的玄氣之海中心之處,于生靈的修行大有裨益。
“玉庭宮阙之主在側殿銮台之上靜修,師姐徑直入殿便可。”
那随侍弟子引着洛水行至玉庭大殿東側,下意識地地将聲音放低了不少。
洛水朝着身前高及數丈的側殿殿門望了一眼,微微挑眉,道:“善。”
玉庭側殿,檀香袅袅。
季月年緩緩睜開眼眸,低垂着目光望向白玉銮台之下的茕茕而立的白裳少女。
“族兄。”
擡首望着銮台之上身着墨淵雲紋袍的清美少年,洛水的神色有些恍惚。
季月年隐隐察覺到洛水心神深處極爲真實的複雜心緒,有些驚異于太禦真人的神異手段,拂袖走下白玉銮台,道:“前些時日收到你的玉簡傳書,這才得知你已經在沉暮陲靈道場蘇醒過來。”
“皆仰賴沉暮掌座大人栽培,兩百年光陰如彈指一般消逝而過,如今我已是大歸真境的玄氣修爲。”洛水的目光之中有些雀躍,霜雪白發輕揚而起,随手便凝聚出了一團大歸真境的精純玄氣。
“善,”季月年思忖片刻,“太楚疆域如今已是季家封地,你也該回去看看。”
洛水極爲聰慧,自季月年的話語之中察覺到了一絲隐含之意,當下便開口問道:“族兄此言何意?”
季月年看了洛水一眼,道:“玉庭宮阙雖算得上是一座福地,卻終歸冷清了些,甚至就連這些通明上宮分派而來的随侍弟子都有些用不順手。”
“我方才一路行來,看到族兄的玉庭宮阙之中足有數十個歸真之境的生靈随侍,在通明上宮諸多弟子之中已是繁盛至極,”洛水略一沉思,已是隐隐猜到了季月年的用意,“可這些随侍弟子說到底終究不能算是自己人,族兄言下之意,難道是讓我在太楚疆域挑選一些季家之人帶至玉庭宮阙?”
季月年行至洛水身側,低頭看着少女熟悉無比的霜白長發,神色之間卻并無半點波瀾,隻是輕聲道:“季家先祖血河散人季溯命已經蘇醒,你回歸太楚古城之後,前去安陽郡城觐見血河散人便可。”
“族兄,那你……”
洛水猶豫片刻,還是止住了口中言語,最後看了季月年一眼,便轉身出了玉庭側殿。
季月年目光微凝,遙遙望着洛水離開的身影,喃喃道:“盡管封存了本源記憶,可其神魂之上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氣運之力護持,除卻重塑記憶之外,太液真人究竟還做了什麽布置?”
太液真人不僅是太禦境境主、太禦聖宗掌宗上真,更是神宮宿靈之境的恐怖大能,但季月年卻并不知曉其在洛水身上所布置的具體手段,雖然此事對于龐大無比的太禦聖宗繁雜諸事而言隻不過是滄海一粟,可關于“洛水”之事在季月年這裏卻是極爲重要。
當年在摧日疆域之時,洛絮曾經催動洛水神力碾滅了季月年的身軀,使得季月年的真靈被敕水神印“離恨”收攝而去,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敖離公主的布置。
洛絮對于季月年而言不僅僅是因果之間的牽絆,更是道心之上的瑕疵,此時季月年僅僅隻有大歸真境的修爲,尚且看不出任何後果,可其破至陰陽渡境以後,若依然存留着這一絲瑕疵,其心境修爲此後便極有可能再無寸進,止步于此。
“血河散人曾與太液真人見過數面,此次讓洛水前去安陽郡城,或許能在她神魂之上看出些許端倪。”
季月年收回目光,将心思放下,并未就此事多想。
太液真人除卻“太液元君”的尊稱之外,又被尊爲“太禦真人”,“太禦真人”乃是太禦聖宗掌宗上真的尊稱,每一個太禦聖宗掌宗上真,皆被尊爲“太禦真人”。
太禦聖宗六山三境無數生靈,此時皆尊稱其爲“太液元君君上”亦或“太禦真人”,極少有生靈會稱其原本的道号“太液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