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已是深夜子時,羲水河畔卻仿若白晝一般,數萬盞古靈油燈懸于羲水河岸之上,不時有着身穿黑袍黑甲的猙獰鬼兵巡遊而過,在翻騰的水面之上映出急速晃動的龐大陰影。
自羲水河畔兩側遙遙望去,數十座城阙綿延無盡,數不清的妖、靈、鬼、人、怪等諸多生靈聚居于城阙之内,此刻雖是夜晚,城阙之中卻依然燈火通明,繁華無比。
蓦地,有着刺耳的罡風呼嘯之聲轟然而起,由遠及近,自太楚疆域深處遙遙傳了過來。
數息之後,一個身着銀甲的青年踏劍而至,其身後足足跟随着十餘個歸真之境的各族生靈,每個生靈的氣勢都極爲強橫,神色頗爲冷漠,在銀甲青年身後緩緩停了下來。
“何人擅闖太楚羲水之界?”
數隻身着黑甲的猙獰鬼物在城阙之下凝聚而出,死死地盯着爲首的銀甲青年,神色頗爲不善。
銀甲青年冷哼一聲,道:“羲水界城城主何在?”
自太楚疆域劃分爲諸多小域之後,羲水河畔便歸入了溯陽之城,由于其位置特殊,乃是太楚疆域的邊界,故而山麓之妖源無忌在此處設羲水界城,建二十三座城阙拱衛于此,攝領此處的巡守生靈便被稱之爲界城城主。
一隻歸真上境的鬼物打量了銀甲青年一番,又稍稍感應其來時的方向,内心之中忍不住有了些許猜測,斂去了些許戒備之色,道:“諸位難道是來自太楚古城的上真?”
太楚古城乃是季家祖地所在之處,血河散人季溯命的道場亦是位于太楚古城深處,若銀甲青年等人當真來自太楚古城,則其根本不是羲水界城所能得罪。
銀甲青年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開口,而是自袖中取出了一塊極爲沉重的令牌,抛在了這隻鬼物身前。
“竟是來自安陽郡城!”那鬼物接過令牌,目光之中露出驚駭之色,急忙換了一幅臉孔,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見過上真!”
“無需多禮,”銀甲青年取回令牌,微微擺了擺手,“速去禀報界城城主,我等有要事在身,不得耽擱!”
“是,上真!”
數息之後,數十座城阙的中心之處有着一道濃郁至極的兇戾妖氣沖天而起,朝着銀甲青年所在之處席卷而至。
強橫絕倫的妖氣翻湧之間,又有數十道歸真之境的氣息湧動而現,皆是急速朝着此處行來。
銀甲青年望着凝聚出身形的大歸真境紅袍妖将,沉聲道:“你便是羲水界城城主?”
紅袍妖将點了點頭,拱手道:“聶歸見過道友,不知道友此來有何要事?”
“安陽郡城谕令,”銀甲青年取出一道符咒,将其拂至了紅袍妖将身前,“以安陽郡城大統領季尋爲首,調遣羲水界城生靈,不得違抗。”
聶歸怔了一怔,接過符咒,神色之間滿是猶豫,緩緩道:“原來是季尋大統領當面,可是我等乃是歸于溯陽城主源無忌大人轄制,若是聽從大統領調遣,源無忌大人那裏隻怕有些不好交代。”
季尋面色有些不虞,冷聲道:“我早已朝着源無忌傳去玉符,莫要忘了,山麓之妖源無忌之所以能夠掌管溯陽之城,乃是我季家所封!”
太楚疆域,乃是季家封地。
無形無質的強大壓力席卷而至,聶歸擡首看了一眼季尋掌中的牢籠法寶,額頭忍不住有些冒汗,連忙将頭顱低垂下去,恭敬道:“謹遵大統領之令!”
季尋揮袖收起牢籠法寶,環視一周,道:“即刻點齊界城之内所有的大歸真境、二十歸真上境、五十歸真之境,随我入羲水河!”
聶歸神色有些蒼白,應道:“是,季尋大統領。”
羲水界城巍峨宏偉的城門緩緩洞開,無數生靈皆是擡首朝着高空之處的季尋等人望去,議論紛紛。
如今的太楚疆域繁榮無比,各種規制亦是愈加嚴苛,根本沒有生靈敢于私下挑起争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疆域之内鬼、妖、靈、人、怪等諸多生靈共存之局。
此時的羲水界城之中,凡俗之人僅僅隻有三成,入玄之境的各族生靈數量最多,足足占據了六成。
太楚疆域的氣運愈加繁盛,季月年所持的氣運至寶“攝靈獄”便愈加可怕,雖然“攝靈獄”已經從太楚氣運之内割離出來,但其本源的聯系卻無法輕易斬斷。
因此之故,在渡月土地尊神的統攝之下,太楚疆域的氣運愈來愈強盛,“攝靈獄”的威能也就愈強。
隻是太楚疆域僅有數條微型氣脈,資源更是極爲有限,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根本無法供養數量如此龐大的各族生靈。
羲水河乃是疆域界河,其長足有十餘萬裏,将太楚疆域與泗水疆域徹底劃分開來,在其瀕臨疆域的荒涼之處,有着數不清的水域生靈生存其中。
最爲重要的是,羲水界河自身便是一條中型氣脈。
季尋靜立于一柄通靈法劍之上,俯視着腳下密密麻麻的歸真之境生靈,冷聲道:“以界城之處爲中心,随我入羲水河,将左右長約一萬兩千裏的水域清掃幹淨!”
“是,大統領!”
羲水河極深,其最深處的水域生靈極少上岸,隻是在河底牢牢占據着氣脈,日複一日地修行。
若是兩百年之前,太楚疆域根本沒有實力前往界河深處,今時卻是不同往日,太楚疆域繁盛無比,根本不可能放過這條近在咫尺的中型氣脈。
與此同時,太楚疆域西、南、北三大邊界之處的諸多城阙亦是接收到了安陽谕令,數不清的歸真之境生靈被召集起來,陸續朝着羲水河行去。
不出數日,太楚疆域數千萬生靈皆是知曉了各大小域上千個歸真之境前往羲水河底之事,此舉乃是安陽府城所統,更是爲了擴充太楚疆域的修行氣脈,故而太楚疆域的生靈對此很是樂見其成。
不知不覺之間,太楚氣運無形之中再次暴漲,遠在太禦聖宗的氣運至寶“攝靈獄”亦是受到了影響,其真正的威能愈加可怖。
通明上宮。
玉庭宮阙。
緩緩旋轉的十二瓣墨玉蓮台之上,季月年俯視着隻餘一丈寬的玄光虹橋,眸光微微冷了下來。
季月年以第一執守長老之身攝掌青栾山脈,百年未歸,玉庭宮阙之上獨一無二的“玄光虹橋”便吸引了其餘生靈的注意。
寬及數丈的玄光虹橋之所以縮水如此之多,乃是因爲李晗雀将其當成了飼養“七彩鳳尾鸾”之處,足足數十年的吞食喂養,使得瑰美絢麗的玄光虹橋再也不複往日的神異缥缈,毫無光澤的橋面幹枯無比,流淌其上的七彩光暈亦是消失不見,連帶着巍峨精美的玉庭宮阙都有了些許黯然失色。
雖然在青栾山脈之事,白玉樓早已将此事告知季月年,可季月年還是不曾想到,那李晗雀竟然如此跋扈,仗着自己乃是李家一位老祖的血脈後裔,竟是幾乎将這玉庭宮阙之上的玄光虹橋完全毀了去。
玉庭殿的殿門之下,數十個随侍弟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多發一言,唯有一個大歸真境的生靈壯了壯膽,上前朝着季月年行了個禮,道:“上真百年未歸,還請莫要動怒,這玄光虹橋如今落得如此模樣,我等也是無能爲力啊。”
季月年在玉庭殿之前落下身形,并未大發雷霆,而是微微擺了擺手,道:“此事我早已知曉。”
那大歸真境生靈松了口氣,道:“還請上真恕罪,我等實在是……不好!又來了!”
說到一半,其突然擡起頭來,望着極天之上急速迫近的七彩靈光,面色極是難看。
季月年亦是擡首望去,那瑰美的七彩靈光方圓近百丈,其中有着數道歸真之境的氣息存在,極是孱弱。
七彩靈光自極天遙遙而落,徑直在玉庭殿之下顯出了身形。
一隻身長十餘丈的七彩鸾鳥,三個歸真之境的清麗侍女,爲首之人則是一個身着碧玉綢緞鳳仙裙裳的絕美少女。
那大歸真境的生靈靠的近了些,在季月年耳側低聲道:“上真,此女正是李晗雀。”
李晗雀随意揮了揮手,那七彩鸾鳥便微微晃動龐大的身軀,片刻之間便化作一道七彩靈光,徑直沒入了腳下的玄光虹橋之中。
季月年察覺到玄光虹橋的氣息在慢慢衰弱,卻僅僅隻是靜靜地立于玉庭殿殿門之下,根本不曾出言相阻。
李晗雀與身邊的三個清麗侍女調笑幾句,這才微微側頭,看向玉庭殿之下身着墨淵雲紋袍的清美少年。
“殿下那人,你便是玉庭宮阙之主麽?”李晗雀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季月年望了一眼數十丈之外身着碧玉鳳仙裙的少女,微微點了點頭。
李晗雀見季月年如此反應,頓覺有趣,身周碧玉靈光翻湧,足尖輕點虹橋飛身而起,片刻之間便落在了玉庭殿殿門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