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神魂俱滅以後,那爲首的歸真之境鬼物才堪堪反應過來,面色微變,朝着冷眼旁觀的府兵道:“此人難道竟是季家之人?”
府兵微微點頭,道:“其正是季家大長老,季洛陽。”
“什麽!?”
那十餘個鬼物互相對視一眼,目光之中皆是有着忐忑之意浮現。
雖然大公子有诏令在先,禁止任何生靈進入安陽郡城,可太楚疆域如今乃是季家封地,季家之人自然與尋常生靈不同,或多或少擁有着一些特權。
爲首的歸真之境鬼物更是面露怒色,朝着那府兵斥道:“爲何你方才僅僅隻言此人欲要強闖安陽郡城,卻不曾說出其真正的身份?”
“我也是季家嫡系血脈,怕什麽?”府兵的神色之間有恃無恐,擺了擺手道,“無論何人問起季洛陽之事,你等隻需一口咬定奉了大公子诏令行事便可,如此一來,自然無人敢找你們的麻煩。”
此府兵并非常人,而是季月年在季家一百餘個嫡系之中挑選出來的數人之一,無論是心性、天資還是悟性皆是上上之選,在安陽郡城之處更是有着便宜行事之權。
“如此甚好,敢問道友道号……”
聽到此人也是季家嫡系之後,那歸真之境的鬼物明顯松了一口氣,看向此府兵的目光亦是有了極大的變化,再也不敢将其當做一個普通的巡守府衛。
“季家主脈四房,季尋。”
季家府兵揮袖之間,将手中持着的長劍收了起來。
“甚好,那我等便繼續巡守去了。”
此言落罷,諸多鬼物便不再停留,而是陸續離開了此處。
季尋眯起眼睛看着逐漸遠去的十餘個身影,不屑道:“一群沒腦子的蠢貨。”
蓦地,一道月白符咒自虛無之中凝聚而現,裹挾着浩蕩的神力落在了季尋身側。
季尋目光一凝,神色肅然地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取過了那道月白符咒。
數息之後,他翻掌間便将此符咒捏成了無數破碎光影,目光深處湧現出淩厲無比的殺意,喃喃道:“百年之前的血海深仇,今日終于能夠得報,諸位先祖可以安息了。”
季溯命蘇醒之前,安陽季家曾爆發過極爲血腥的内亂,季洛陽憑借着當時獨一無二的入玄之境修爲,幾乎将季家嫡系血脈全部都戮殺殆盡,最終僅僅隻餘了數個跟随于他的季家侍衛而已。
而如今的一百餘個季家血裔之中,大多數都是季洛陽的血脈後裔,隻有寥寥三十餘人才是那幾個季家侍衛所誕下的子嗣。
轟!
伴随着轟然而起的清鳴,一道璀璨瑰麗的七彩焰火急速升騰而起。
數息之後,足足三十餘個負責巡守安陽郡城的生靈急速朝着此處湧來,其中便包含了方才離去的那十餘個鬼物。
這些生靈之中有着數位歸真之境、二十餘個入玄之境,除卻極少數的幾個人族散修之外,其餘的生靈幾乎皆是妖物、鬼物。
季尋環視一周,取出一塊泛着陰氣的漆黑玉符,沉聲道:“自此刻起,我便是安陽城巡守大統領。”
這三十餘個生靈皆是察覺到了那玉符之中所蘊藏的天地陰氣,雖然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府兵爲何能夠得到大公子的看重,此刻卻根本不敢有絲毫猶豫,紛紛恭敬行禮道:“見過大統領!”
“免禮,”季尋收起玉符,目露狠色,朝着盧奉城的方向狠狠揮了揮手掌,“以季明彥、季肇、季嶽清等人爲首的六十餘個季家嫡系圖謀不軌、大逆不道,爾等即刻随我前去盧奉城,将這些罪孽深重的叛逆盡數誅殺!”
安陽城被劃爲禁地之後,季洛陽一系的季家血脈皆是遷至了盧奉城之内,如今的盧奉城中除卻這數十個季家嫡系之外,還有着依附于季洛陽的四十餘個入玄之境、三個歸真初境,更有着一萬三千餘凡俗之人世代居于盧奉城,前時早已被納入季洛陽一系的統攝之下。
方才與季尋打過照面的歸真之境鬼物略一猶豫,上前道:“季尋大統領,聽聞那盧奉城極爲特殊,其中皆是自安陽郡城遷出去的季家嫡系,我等此番行事……是否有着上令?”
其餘數個在此處巡守的歸真之境生靈亦是紛紛出言附和,望向季尋的目光之内或多或少有些懷疑。
“我乃是安陽巡守大統領,違令者……誅!”
季尋冷笑一聲,渾身湧動着的氣勢蓦地兇戾狂暴起來,随着他催動了手中的漆黑玉符,一道天地陰氣自其中橫貫而出,竟是直接将那歸真之境的鬼物卷成了灰黑色的煙氣!
“還有誰要質疑我的話?”季尋冰冷的目光掃過這些面色煞白的生靈,掌中漆黑玉符顫動的愈加劇烈。
“謹遵大統領之令!”
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此刻已是無人再敢多言,這三十餘個生靈在季尋面前皆是深深垂下了頭顱。
“即刻随我前往盧奉城!”
“是,大統領!”
正在吞雲城舉行的敕封吸引了太楚古城絕大多數的目光,根本無人在意此時此刻發生于盧奉城之中的劇變。
十餘個時辰之後,八大内城、八大小域徹底敕封完畢,幾乎所有的歸真之境生靈此時都掌控着或多或少的權柄。
而盧奉城之事,亦是以一個極爲恐怖的速度傳遍了太楚疆域。
足足六十餘個季家嫡系被新任的安陽大統領季尋以叛逆之罪盡數誅絕,盧奉城之中将近一萬五千生靈更是被戮殺殆盡,這座距離安陽郡城隻有數十裏之遙的附城此刻竟是化作了一片死域。
執掌太楚疆域的季家本就血脈凋零、人丁稀少,此番劇變之後,季家嫡系已是僅僅隻剩了三十餘個。
隻是……無論是吞雲城之主、溯陽城之主,亦或者是其餘的幾位内城、小域之主,對于此事皆是視若不見一般,更是在各自統攝的疆域之内禁止議論此事,違者即刻按律論處。
……
安陽郡城。
“在古籍記載之中,洛水海境乃是東海之畔的古老大境,如今的元衍地界隻不過是洛水海境的一角而已,如此觀來,那洛水神女的神位之尊貴恐怕不可想象。”季溯命盤坐于高及數丈的丹爐之下,掌中催出一道熾紅的丹火,輕聲開口。
大殿之下,季月年擡首望着那龐大丹爐之中翻滾燃燒的火焰,道:“此事我自然曉得,隻不過那洛水神女的血脈後裔洛絮被沉暮掌座誅了神體,其神力本源真靈已是被帶回了太禦聖宗。”
“太禦聖宗的規制繁複紛雜,不過我卻是對其頗有些了解,”季溯命微微側過頭來,“你若欲要自沉暮掌座那裏讨來洛絮的本源真靈,此時隻怕遠遠不夠資格。”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我并非隻是爲了洛絮當年誅我之事,若是能夠得到其本源真靈,将其煉入太楚神印之内,對渡月的修行有着無法想象的恐怖助益。”
大殿之中除卻季溯命與季月年以外,還有着一道身着金線白袍的人影靜靜伫立。
其雙目之内泛着冰冷淡漠的月白神光,盤坐于蒲團之上,僅僅隻是安靜地聽着二人叙話,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
季溯命瞥了一眼渡月土地尊神,似是不經意道:“那‘攝靈鬼衣’融入太楚神印之内,此時已是勉強有了自主的靈智,雖按照常理而言,其永遠都會受你轄制,可凡事終究都要多些小心才是。”
“此事卻是無礙。”季月年側頭看向渡月土地尊神,目中有着一絲通靈業火虛影隐現。
渡月土地尊神緩緩站起身來,斂去了目中月白神光,輕揮袖袍,一道極是清晰的光幕自大殿之中展現而出。
此光幕被割裂成了數十個小塊,每一塊小光幕之上都映照着各自不同的景象,正是太楚疆域的八大小域和八大内城。
“祖上即将閉關,我亦是要前往太禦聖宗靜心修行,太楚諸事便勞煩你了。”季月年極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些光幕,側頭朝着渡月土地尊神道。
渡月土地尊神擡首看了季月年一眼,輕聲道:“善。”
雖季月年能夠依靠通靈業火虛影強行控制渡月土地尊神的心神,可他卻并不願如此做,因爲一旦将渡月土地尊神剛剛誕生而出的自主神智徹底碾滅,渡月土地尊神便再也沒有了提升神階神位的潛力,隻能徹底淪爲一個永遠停留在神海蘊靈初境的傀儡。
此時的渡月土地尊神毫無底蘊可言,其更是隻有在太楚疆域之内,才能夠勉強達到堪比神海蘊靈初境的神力修爲,甚至比前時的沉雪土地尊神都有着不如。
隻是其潛力卻是要遠遠超過沉雪土地尊神,這也是季月年選擇保留其自主神智的主要原因。
“太禦聖宗宗門大比在即,且去罷,至于那洛絮之事……”季溯命深深地看了季月年一眼,“此時我尚不便插手,不過若你能夠在太禦聖宗宗門大比之中脫穎而出,我便攜着重禮親自前去清羅境,想必沉暮掌座應該會給我季家一個面子。”
季月年行了個禮,道:“謝過祖上。”
洛絮乃是洛水神女的嫡系血脈,洛水神女更是洛水海境的天生神靈,其本源真靈珍貴至了極點,根本不是尋常的珍稀靈物所能相比。
以季月年此時在太禦聖宗之中的身份地位,欲要取回洛絮的本源真靈還遠遠不夠資格。
“且慢,”季溯命輕輕擡起頭來,叫住了欲要化作天地陰氣離去的季月年,“距太禦聖宗宗門大比還有一百餘年,與其餘的大歸真境妖孽相比,你最缺少的乃是底蘊,此玉符之内蘊藏着一道我數千年所獲得的神通真訣,名爲《六欲玄真》,多少也能爲你增添一些手段。”
季月年取過懸于身前的曜紫玉符,道:“是。”
“且去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