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延壽猶豫半晌,還是點了點頭,道:“道子殿下還請在此略做休憩,我這便前往陳家祖庭,将第三山待定聖子失蹤之事上禀太上長老。”
瓊玉道子站起身來,思襯片刻,道:“據我所知,陳延陽長老在摧日疆域之中素有威望,爲何破境之後性情卻如此反常?”
“我也不知,”陳延壽苦笑道,“太上長老破入神海蘊靈之境以後,性格大變,如今陳家之内也是人心惶惶,私下裏有着頗多猜測。”
言到此處,陳延壽顯然不欲再提此事,與瓊玉道子再次見了個禮,便直接轉身出了殿室。
瓊玉道子獨自立于宮殿之内,目中泛起思索之色。
蓦然間消失的季月年。
仿若變了個人一般的陳家太上長老陳延陽。
摧日疆域之内分裂成數塊的正神神印。
數隻惡神。
“這些線索之間,到底有着什麽關聯?”
瓊玉道子走出殿室,擡首望着極北之處的寥廓天穹,那裏有着無盡雲霧缥缈,再行出兩萬餘裏,便是浩茫無垠的北海所在。
數個量劫之前,其目光所及之處曾有着一道遮天蔽日的海幕,将北海之畔的洛水海境盡數籠罩在了其中。
……
洛水乃是北海在北俱蘆洲邊陲的無數支流之一,歲月輪轉,其内逐漸有靈化生而出,被天地規則敕爲洛水上神,以洛河水靈之體執掌神印,統攝洛水海境。
水波翻湧之聲在耳畔輕淌,季月年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澄澈碧藍的天穹。
“此處……”
季月年嘗試着動了動手指,竟有着水流繞動之感萦繞指尖,忍不住瞳孔微縮,重新望向了這仿佛無窮無盡的蔚藍天幕。
這根本不是什麽天穹,而是北俱蘆洲之側的北海之境!
那極高之處的碧藍天幕,乃是距此極爲遙遠的北海海面!
“山靈,此處已瀕臨北海境域,不能再繼續深入了,我們快些回去罷。”
清甜的聲音自身側傳來,季月年回首望去,入目所見竟是一個清美不可方物的素衣神女。
此神女身着層層疊疊的月白輕紗,身後有着兩道水藍絲縧翻舞而起,滿頭白發如同霜雪一般,垂貼至了其纖美的赤足之側。
季月年欲要開口說話,卻發覺自己口中根本無法發出半點聲音,正思襯之間,手腕卻忽地被那神女捉住,被她拉着朝極高處的蔚藍之幕遙遙飛去。
“我自化生以來,還不曾真正進入渺茫的北海深處,至多也隻能在這淺境駐留,無法窺見那浩瀚壯美的北海之景。”
白發神女帶着季月年在海中急速攀升,言語之間頗有些惋惜之意。
轟!
蓦地,那淵深蒼茫的北海深處,有着一道無與倫比的轟鳴之聲震顫而起!
白發神女的速度慢了些許,側頭朝着北海深境望去,目中泛起疑惑之色。
可短短數息之後,她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急聲道:“不好!”
話音落罷,她那如同霜玉一般的雪白長發翻揚紛舞,月白色的浩蕩神力浪湧而出,帶着季月年以一個極爲恐怖的速度向上攀升。
轟!!!
浩渺的北俱蘆洲之内,數不清的強橫生靈皆是心生感應,目光凝重地朝着北海之畔望去。
下一刻,北海深處有着無法比拟的可怕波動橫掃而出,天地震顫,橫亘百萬裏的滔天巨浪逐漸成形,無量災劫之力加持其上,朝着北海之畔的數十個海境、山境覆壓而來。
季月年被白發神女拉着沖出海面,直接化作月白光虹貫入洛水海境之内,在一座巍峨壯麗的殿宇之颠停了下來。
“神女神上!”
“洛水神上!”
無數洛水海境之内的生靈圍攏在殿宇之下,仰望着身周神力激蕩白發神女,皆是虔誠至極的跪地祈禱。
洛水神女松開抓着季月年的手腕,對殿宇之下的生靈祈禱置若罔聞,怔怔地朝着北海的方向望去。
遮天水浪在北海之上升騰而起,一眼望去,此浪橫亘無盡,高及數萬丈。
在狂暴的轟鳴咆哮聲中,有着無窮天地元氣被其席卷一空,使此浪的顔色愈來愈深,最終這滔天巨浪已是漆黑如墨,即便距此依舊極爲遙遠,卻依然有着不可匹敵的威勢煌煌攝壓而至。
“山靈,這是什麽?”
洛水上神目光茫然,望着那緩緩迫近的漆黑巨浪發呆。
季月年沉默不語,心中卻已是有了些許猜測。
這所謂的山靈,應是洛水上神的伴生之靈,那神靈血脈少女将自己置于此處,以山靈的身份重新回溯這段古老的記憶。
那滔天水浪似近實遠,即便此時望去已經與近在眼前無異,卻依然距北海之畔有着一段遙遠無比的距離。
一道道氣勢驚天的身影陸續浮現,卻無一人開口說話,皆是靜靜地凝望着愈來愈近的漆黑巨浪,目光凝重無比。
“如此可怖的劫水若是覆壓過來,隻怕小半個北俱蘆洲都會傾滅于此。”
終于,一個仙風道骨的羽冠道人緩緩開口,其身周有着九把靈劍竄繞飛舞,每一把靈劍之上都封存着恐怖至極的可怕力量。
一尊山境神靈擡首望着愈加迫近的滔天巨浪,淡淡道:“觀其起勢之處,應是源于尊貴無上的北海龍宮。”
其聲音雖平靜,其中卻隐約蘊含着一絲諷刺之意。
無人接話。
沉默半晌之後,洛水上神上前一步,輕聲道:“諸位道兄,快些離開此處罷,這等驚天劫禍非我等所能抵抗,及早退入北俱蘆洲深處,或許能躲過水禍之患。”
尋常生靈或可離開北俱蘆洲邊陲,可這些山境神靈、海境神靈,卻根本無法離開其所掌疆域。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在北俱蘆洲邊陲之處,這些生靈皆是言出法随的無上存在,可在如此恐怖的水劫面前,卻依然如同蝼蟻一般無能爲力。
一些身影逐漸淡去,也有一些身影留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遮天蔽日的漆黑巨浪終于席卷而來,橫亘百萬裏之遙,朝着北俱蘆洲的極北邊陲攝壓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