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末端甘國陽和喬丹都在場下休息，恢複體能爲第四節的沖刺做準備。
開拓者的主力球員已經相當疲勞了，範德維奇、帕克森、湯普森等人都能感覺到腿腳變得沉重。
範德維奇兩次後撤步投籃都短了，這是體能不足的表現，帕克森的空切、跑位也沒有上半場那麽積極。
拉姆齊了解球員們的情況，第四節開始後，他讓德雷克斯勒、柯西和科爾特繼續留在場上，内線搭配甘國陽和肯尼-卡爾。
勞赫裏見甘國陽上場，自然也換上了喬丹，年輕人體能充沛，能多打就要多打，而且公牛落後，不能少了喬丹在場上。
這兩人注定要打滿第四節，不可能有一分鍾的休息時間。
第四節開局，甘國陽接球轉身跳投沒有命中，喬丹拿到後場籃闆，發動反擊。
喬丹沒有再像第二節、第三節那樣，控衛一般利用節奏去指揮帶動球隊進攻。
他直接拿球起步就從外線往裏殺，生吃德雷克斯勒，面對甘國陽的補防在空中閃躲後投籃出手，打闆命中！
球出手後喬丹人在空中幾乎是歪斜着的，一個明顯的滞空，躲開甘國陽封蓋的手，把球扔向了籃筐。
他喜歡強要位，接球後直接轉身進攻，絕不拖泥帶水。
這點喬丹和甘國陽一模一樣，隻要在距離籃筐足夠近的地方背身接球，很少再做多餘動作運球往裏擠。
還投進了。
吉姆-達勒姆從1973年開始就爲芝加哥公牛隊現場解說比賽，将他所看到的賽況用語言、聲音，通過電波傳遞給整個伊利諾伊州收音機前的體育迷聽衆。
科爾特傳球給甘國陽，甘國陽接球直接外轉身。
甘國陽收球，運球走底線，反身扣籃得手！
喬丹隻是公牛隊的一份子，他要擊敗的不是喬丹，而是公牛。
一旦遭到包夾、協防或者對手防守出現更大漏洞，他還能下球有後續的攻擊動作。
球不僅打進，喬丹還穩穩的落地，隻是用手在地上撐了一下，然後就轉身朝着後場跑去。
這球他早就盯住了喬丹，站位、封補都沒有問題。
喬丹馬上也在低位背身要球，接到隊友傳球，直接轉身跳投。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兩次的邁克！”
今晚的比賽沒有全美直播，但芝加哥體育館球場兩邊的長條桌子上，坐滿了電台、電視的解說，各個新聞報紙的記者。
他再度在空中停留，閃躲，最後單手把球推向籃筐，打闆命中。
他們用自己的現場解說，以及手裏的筆，描摹下這場驚人的對決。
甘國陽的背身進攻很有特點，他不喜歡要位接球後再運球往裏頂。
換成别的球員不是被蓋就是投不進，喬丹卻能在空中停留一下，閃開再投。
甘國陽低位要球，他牢牢卡住防守者考爾津。
連續兩個幾乎要被蓋的球全都依靠自己的身體素質，不僅躲開了防守，還能把球打進。
“媽的…”甘國陽去底線發球，心裏罵了一句。
喬丹罰球命中，打三分得手，公牛隊進一步迫近了比分。
他的眼神、目光都很堅定，他的心，他的身體，都投入到了比賽當中。
兩個年輕人開始用最激情和火熱的方式投入到最後的決鬥中。
德雷克斯勒很懊惱，想要和裁判争論，甘國陽過去拉住了他，道：“好好比賽，克萊德。”
一個投籃假動作，騙飛了過來補防的喬丹。
雖然他們有着超越同齡人對比賽的理解，也有着出色的洞察和計謀。
喬丹也是這麽想的。
喬丹的閃躲投籃簡直是火上澆油，他不僅打中，還造成了德雷克斯勒的防守犯規。
進球後甘國陽沖着喬丹喊道，他早就注意到偷偷摸摸朝自己溜過來的喬丹了。
結果轉身的瞬間，甘國陽的大手又伸了過來，此時的喬丹還不善用後仰投籃。
裁判響哨的瞬間，現場的球迷像油鍋進了水一樣一下子炸開了，很多球迷都抱頭不敢相信。
你沒辦法再運球，一旦遇到包夾隻能傳球，或者強投。
他們的打法還處在自己生涯的稚嫩期，當進入拼刺刀的階段，他們都拿出了各自最原始、純粹，最具有沖擊力的方式，在攻防兩端影響着比賽。
運球往裏擠的目的本來就是爲了靠近籃筐，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這樣攻擊不僅蠢笨，而且一旦收球做投籃動作，你的後續就被堵死了。
喬丹剛剛沒有回應甘國陽的嘲諷，這次他也沒有再和甘國陽鬥嘴。
看到甘國陽的眼神，想到自己今晚面對喬丹時的窘迫，德雷克斯勒放棄了和裁判争論。
而隻要擊敗了公牛，實際上就是擊敗了喬丹。
但他們畢竟才20歲，都是一頓可以吃掉一頭牛，一晚上能耕三畝地的年輕人。
芝加哥體育館的氛圍已經熱到了極點，物理和精神意義上的雙重火熱。
甘國陽也開始沉下心來，他的眼裏漸漸沒有了喬丹，他在防守時不再隻盯着喬丹。
那時候芝加哥公牛的主教練還是迪克-莫塔，核心球員是鮑勃-樂福和傑裏-斯隆，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後衛叫裏克-阿德爾曼。
随着喬丹來到公牛，達勒姆的解說越發的充滿激情，這場比賽到了第四節，他的聲調和語氣都達到了頂峰。
“邁克爾的突破，沖入了開拓者的籃下，在空中閃躲，躲開了兩個人的防守，上籃得手！Woh！沒有人可以阻擋他！邁克爾，邁克爾-喬丹！”
“但公牛不能大意，波特蘭人的反擊來的很快…天，桑尼-甘像猛虎一樣，接到德雷克斯勒的傳球撞開兩個防守人上籃成功，還造成了犯規要罰球……這家夥真的像卡車一樣，誰能阻擋他？”
“甘的加罰沒有命中，但他沖到籃下搶到了前場籃闆球，給德雷克斯勒，德雷克斯勒飛起來扣籃得手！一個回合拿到了四分，芝加哥公牛有麻煩了。”
“還是要交給邁克爾，邁克爾加速突破，甘蓋掉了他…沒有…woh…還是打進…”
電台收聽比賽的聽衆都疑惑了，這球到底是被蓋掉了，還是打進了？
場上的一切發生的太快，達勒姆都沒搞清楚情況，喬丹的突破上籃的确被甘國陽給封了下來。
可是球沒有脫手，喬丹在落地前又把球給扔了出去，球在籃闆上擦了一下，反彈入筐。
現場球迷已經記不清這是喬丹第四節第幾次這樣，在空中閃躲、停留、拉杆，哪怕被帽了還能把球投出去，還能投進。
這時候人們才切身理解到，爲什麽喬丹的球鞋叫Air-Jordan，因爲他真的是一個空中飛人。
但飛人能飛越摩天大樓嗎？
喬丹打出了超人般的表現，可是一看比分，115：109，分差還是6分，和第四節開始時相比紋絲未動。
甘國陽在進攻中的前場籃闆球，和喬丹在空中的滞留一樣，永遠能給自己多一次進攻機會。
瓊斯、考爾津、史蒂夫-約翰遜感覺快要被甘國陽給撞死了，他對球落點的判斷，以及兇猛的沖擊，迅捷的速度，讓公牛内線像一群癡呆症患者。
喬丹親自投入到後場籃闆的保護拼搶中，結果被甘國陽一把子撞飛，重重摔倒在地上。
裁判沒有響哨，甘國陽拿球沖擊籃下，面對兩個公牛球員上籃得手，兩個人都躲開他，不敢上去防守了。
喬丹爬起來後沒有朝裁判抱怨，而是沖隊友喊道：“爲什麽不防守？爲什麽不封蓋他？就看着他這麽上籃？”
瓊斯無奈道：“我們上去防守，隻會增加一次犯規，他太強壯了。”
喬丹無奈搖了搖頭，瓊斯說的沒錯，甘國陽就是一個籃下終結機器，無可阻擋。
作爲中鋒的他沒有和喬丹拼持球進攻，而是通過和隊友的配合，不斷獲取沖擊籃下的機會。
擋拆，快下，接球後沖擊三秒區，還有搶下前場籃闆後直接攻擊籃筐。
甘國陽有更好的隊友，他不用控球，不用擔心球權無人消化，他要做的就是終結——德雷克斯勒在最後階段終于正常了起來，不斷用傳球支持甘國陽。
在終結時，甘國陽明明有精巧的勾手和迅捷的轉身投籃，他都沒有使用，而是像野蠻的泰山把比賽帶入了血腥的屠宰場。
除了邁克爾-喬丹，其他人都難以适應這種高速度、高強度、高沖擊力的比賽，公牛的内線叫苦不疊。
他們發現對付甘國陽最好的辦法就是犯規，這個黃皮膚的11号身上有一種令人深陷其中深感沮喪的魔力。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沖擊中，你被一次又一次的撞開，你以爲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壯的一群人中的一個，可在他的沖擊力面前你會覺得自己無力的像個病人。
更讓人無力的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他的精力和喧嚣無窮無盡，比賽進入了令人窒息的火熱氛圍中。
你會想：比賽不應該是這樣子的，我他媽的的不想這樣下去了，我把他拉下來吧。
瓊斯隻有在面對摩西-馬龍時有類似的感受，非常沮喪，最後隻能用犯規發洩内心的郁悶。
摩西這個賽季場均可以獲得11次罰球，上個賽季他一共獲得了727次罰球機會，命中了523個。
作爲對比，賈巴爾場均隻有4.9次罰球，來到湖人他的罰球就沒有上過8次。
瓊斯知道，阿甘如果這樣打下去，以他的罰球命中率，超越摩西是很輕松的事情。
而瓊斯已經不想再給甘國陽的罰球添磚加瓦了，到第四節最後階段他已經五次犯規，馬上就要被罰下去。
可是當甘國陽第7次在瓊斯腦袋上抓下前場籃闆球的時候，瓊斯終于無法忍耐了，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他在甘國陽上籃的時候直接推了他一把，而甘國陽并沒有被推倒，他隻是踉跄了一下，順便把球放進了籃筐中。
裁判尖銳的哨子在芝加哥體育館裏再一次響起，現場的球迷都抱頭抱怨，此刻他們都在想，爲什麽我們沒有一個超級内線來阻止這個11号。
“這是桑尼-甘本場比賽搶到的第十二個前場籃闆球，也是他全場拿下的第二十六個籃闆。公牛隊的内線被他打成了碎片，然後邁克爾在努力的，一點點将碎片拾起來，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球隊。”
當甘國陽打三分得手的時候，雙方的比分來到120:113，開拓者依舊保持7分的優勢。
這是緻命的一個前場籃闆，也是緻命的一擊。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不到1分鍾，喬丹在第四節單節21分，全場拿下53分的努力，注定要化爲烏有。
喬丹已經感到很疲憊了，第四節他像個無所畏懼的戰士，用匪夷所思的空中表演，幫助公牛隊追分，力圖扭轉局面。
但甘國陽用第四節18分，全場50分，12個前場籃闆球，全場27個籃闆，讓喬丹的精彩表演空留遺憾。
喬丹在最後時刻沒有放棄，但他真的累了，外線他嘗試三分出手，結果球連籃筐都沒有碰到。
甘國陽将球搶下，沒有再發動反攻，将球交給瓦倫丁，瓦倫丁運球過半場走完了24秒。
汗水浸透了甘國陽的球衣、球褲，他第一次感覺到打比賽有點累，不是身體的疲憊，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後，忽然放松下來後的倦怠。
甘國陽和喬丹兩人叉腰互相站在不遠的地方，等待着比賽結束的哨音吹響。
芝加哥的球迷沒有退場，而是在比賽結束以後起立爲兩人鼓掌。
他們奉獻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對決，一場意志和技藝的比拼，很多人都在多年後說，那是當時他們看過最精彩的籃球表演。
兩人走到賽場中間輕輕擊掌，但什麽都沒有說，沒有互相擁抱，甚至沒有對視，而是各自扭頭離開，朝着更衣室走去。
甘國陽回到更衣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更衣室外人潮湧動的記者他毫不在意，他将一塊冷毛巾蓋在臉上，一股熱氣升騰。
比賽結束了，赢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既不是痛快，也不是爽，而是一種幸福感，一種超越勝利的幸福，一種棋逢對手的快樂。
同時，還有一絲淡淡的空虛。
而在另一邊公牛隊的更衣室，喬丹坐在凳子上也拿一塊毛巾捂住了臉，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洶湧而出的眼淚。
他能接受失敗，作爲籃球運動員沒有人沒輸過球，但今晚他很難過，非常難過，隻有用眼淚才能形容的難過。
甘國陽全場拿下50分，27個籃闆球，5次助攻，8次封蓋2次搶斷；喬丹全場拿下53分，10個籃闆，13次助攻，5次搶斷2次蓋帽。
“今晚我們看到了一場難以形容的精彩表演，兩位新人奉獻了我解說生涯最了不起的一場對決。我已經坐在這裏看了13年比賽了，我确信沒有哪一場能和這場相提并論。1977年吉爾摩爾和比爾沃頓的季後賽大戰不可以，1980年瑟斯和吉爾摩爾大戰凱爾特人那場也不可以，都不可以。但未來或許我們還能看到比這更精彩的對決，因爲他們兩人還那麽年輕，才20歲，我的聽衆朋友們，20歲，這是我們的好運，和他們同處一個時代。”
“今夜，我可以安心入眠，甚至可以安心死去，因爲我已經看到最好的籃球比賽。”——吉姆-達勒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