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下比賽的岡薩加球員在更衣室慶祝,他們唱起了甘國陽教給大家的歌曲《團結就是力量》的英文版《Unity is strength》。
當時鬥牛犬沒有自己的隊歌,和很多其它大學一起共用一首老歌《Washington and Lee Swing》,這首歌是1910年的曲子,一股子老腔老調的爵士味,根本沒法唱。
反而是甘國陽教給大家的《團結就是力量》,朗朗上口,旋律激昂,歌詞寓意也很好,被丹-菲茨确立爲非正式的隊歌,有事沒事唱一唱。
記者和球迷将更衣室内外擠的水洩不通,很多人都想知道,鬥牛犬唱的到底是什麽歌曲。
丹-菲茨和記者說,這是一首宗教歌曲,意思是以耶稣基督爲驕傲,團結在他周圍,獲得冠軍的榮耀。
菲茨倒是沒胡說,這首歌改編後,确實有一句“With Jesuit pride”,符合學校天主教的背景。
不過在慶祝結束後,菲茨回絕了記者們的采訪要求,說學生們都很累了,要回去休息,或許明天有機會能和記者朋友們聊聊,但今晚肯定不行。
他和貝爾曼、德隆一起,護着球員離開保利體育館回了酒店,路上他提醒所有球員,未經允許不能接受記者采訪,不能亂說話,一切聽從教練組的指揮。
回到房間後,菲茨、貝爾曼、德隆等教練組的人聚在一起開了會。
他們先簡單的慶祝了一下,開了一瓶雪莉酒,淺淺的喝了一杯。
丹-菲茨酒量很不錯,但隻一口他的臉就紅了,他真的很興奮,很高興。
他很快平靜下來,告訴貝爾曼等人他的想法:“接下來我們會對陣喬治城,我已經預感到了麻煩,不小的麻煩。我們要設立一個預案來做好應對,不知道你們有什麽意見?”
大家心裏都清楚菲茨說的是什麽意思,喬治城是個飽受種族争議的球隊,從約翰-湯普森組球以來,這支黑人球隊就時常卷入種族紛争。
而岡薩加是一支白人球隊,除了甘國陽之外,全都是白人。
1984年,美國社會種族對立的氛圍依舊濃厚,尤其是裏根上台後,他偏向保守主義的立場讓種族歧視有擡頭的迹象。
以黑人爲主的喬治城大學在各地都受到過歧視對待,尤其是他們的黑人中鋒帕特裏克-尤因,人們一直嘲笑他的長相和智商。
比如在去年對陣普羅維登斯大學比賽中,一個球迷在場邊舉着标語牌,上面寫着“尤因不識字”,約翰-湯普森率隊憤而退場;對陣維拉諾瓦的比賽中,有球迷舉出标語,“尤因是個猿”。
面對這類歧視标語和言論,湯普森給出的回應從來都是強硬無比,喬治城在他的帶領下變得極爲好鬥,他們的打架事件層出不窮,尤因更是以兇狠的鐵肘和拳頭而聞名。
這一系列行爲樹立了喬治城霍亞隊面目猙獰的球隊形象,他們對媒體很不友好,對外隔絕信息,每場比賽之前都充滿憤怒。
人們創造了一個詞來形容他們,叫“Hoya Paranoia”(霍亞偏執狂)。
“Hoya Paranoia,大家都知道這個詞,他們意在塑造一種恐怖的比賽氛圍。所有球隊在和他們比賽前都會感到恐懼,進而不利于球員的發揮。我想,我們應該和他們一樣,拒絕媒體采訪,防止陷入到種族議題中。球員們還都是孩子,好好打完這場比賽就行。”
貝爾曼認爲球隊應該盡可能保持緘默,不陷入到輿論漩渦中,不要被媒體利用。
德隆等人同意貝爾曼的說法,不過丹-菲茨卻有些不同意見,他說:“上一場比賽之前我也說過,用籃球去解決問題。可是甘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結果我們赢了。湯普森就是在制造這種賽前陷阱,讓人陷入猶疑和恐慌中。”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做?開個發布會,罵他們都是猩猩?”
“你瘋了嗎?當然不會那麽做。喬治城是黑人球隊,我們是白人球隊,不管我們說什麽,我們都會落入下風。這是Hoya Paranoia最陰險的地方,他們開始就立于不敗之地,因爲他們占據了正确。而我們,哪怕我們品學兼優,認真比賽,我們也會是壞的那一方,是農場主,是種植園打手。”
“所以我們應該保持沉默,不要卷入其中。喬治城不是不可戰勝的,赢下比賽,沒人在乎黑或白。”
“可我們不是全白,我們還有個黃色家夥。我們的黃衣之王,甘。”
菲茨将杯子裏的雪莉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球隊在自助餐廳吃飯的時候,菲茨告訴甘國陽,上午十點ESPN的知名主播迪克-維塔萊将對他進行專訪,讓他稍微準備一下。
“采訪?爲什麽要采訪我?”
“爲什麽要采訪伱?你現在可是NCAA屆的總統,第一号大明星,不采訪你難道采訪我嗎?”
“我知道我是明星,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爲什麽要同意接受他的采訪。”
“各方面的原因,你需要一些造勢,大家都想了解你。然後,你要說一些我們學校的好話,你懂我的意思吧?岡薩加大學是個不錯的學校。”
甘國陽盯着菲茨看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想讓我說,岡薩加不是個種族歧視的學校,主讓我們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像我這樣的華裔也受到了平等對待,對不對?”
菲茨用力拍了拍甘國陽的肩膀,道:“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甘。”
甘國陽卻搖頭,道:“我認爲你們沒有平等對待每一個人,這不是真話。”
菲茨急了,道:“你在說什麽?我們怎麽沒有平等對待每個人?”
“你們給我住單間,這屬于過分優待了。”
“法克,下次就把你的單間特權給取消!”
上午十點,甘國陽按照菲茨的安排,接受了迪克-維塔萊的采訪。
迪克-維塔萊是ESPN專注于大學籃球直播的主持人,他曾經是一名NBA教練,執教過底特律活塞隊,後來因爲鮑勃-麥卡杜的交易導緻他下台——他送出的選秀權,還間接導緻了凱爾特人組成帕裏什、麥克海爾+伯德的前場鐵三角。
教練工作雖然失敗,可他在播音崗位大放異彩,在嘗試做了幾期ESPN直播節目後,他就以華麗的語言,犀利的觀點,熱情飽滿的情緒受到了觀衆、聽衆的喜愛。
他不僅是一名主播,還是出色的記者,和很多大學籃球人士有着密切的關系,讓他能和那些當紅的球隊、球員有直接接觸,在解說時能放出第一手的資料和觀點。
昨晚他通過幾道關系,主動聯系到菲茨,希望對甘國陽進行一次專訪。
菲茨正有此意,便答應下來,促成了這次短短一個小時的個人采訪。
迪克-維塔萊帶着一名攝影記者,一名化妝師和一名布景工作人員在甘國陽的房間搭了簡單的采訪布景,然後兩人坐下聊了一些和個人生活、籃球、大學、種族身份有關的話題。
除了維塔萊、甘國陽和攝影師之外,沒有第四個人在場。
菲茨、貝爾曼等人一直在房間外等着,迪克-維塔萊說這次采訪會不會播出來還不一定,如果内容、效果不是很好,可能不會播。
令菲茨沒想到的是,原定一個小時的采訪被延展到了一小時四十分鍾,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維塔萊才和攝影師從房間出來,他光秃秃的腦門上竟沁出了汗珠。
菲茨忙上前,道:“迪克,怎麽樣,采訪的還不錯吧?”
維塔萊表情複雜,道:“我估計是不能播出了。”
菲茨很驚訝,道:“怎麽了?甘有什麽不當的言論嗎?”
維塔萊搖搖頭,道:“不,他說的很好,是我遇到過,最好的運動員。但…你知道的,有時候太好,或者太糟的東西,都不太适合上電視。”
【帕特裏克和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早在1981年尤因在匹茲堡參加Dapper Dan高中全明星賽的時候,那時他卷入了一場鬥毆,他打了一個孩子…他似乎總是在生氣,場上場下都是,他好像根本不快樂。
當我們比賽後采訪他時,帕特裏克非常兇猛…那時候他并不容易交談,在鏡頭前他看起來很傲慢、任性。我很高興他們沒有播放這次采訪,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滿嘴跑火車,播放這些隻會給人留下一個壞印象。
……在1984年NCAA精英八強賽之前,當時黑人的喬治城vs白人的岡薩加引發了很大的議論。雖然很多人嘴上說,籃球就是籃球和種族無關,可所有人都根據膚色分成了兩個陣營,就像1966年肯塔基大學對陣德克薩斯大學埃爾帕索分校一樣。
在比賽前一天我采訪了甘,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傳奇了,但他很神秘,和他黑色的眼睛一樣神秘。我們都知道這是個多麽了不起的球員,可沒有人真正了解他,就和他人口龐大卻無人了解的祖國一樣。
我對他進行了一個半小時的采訪,原定采訪時間是一個小時,我們聊了很多,而且對一些問題聊的很深入,關于我們這個國家,他們的國家,關于黑色,白色,黃色…說實話,他的深度和鋒利度讓我震驚,很難相信他說了那麽多有洞見的話。我從房間出來時,我的職業敏感度就告訴我,這次采訪不能播出。
因爲我們是一個籃球節目,不是一個政論節目,他的言論沒有問題,今天看來非常正确,但在當時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争論,會将節目帶偏。
從那一天開始,我從一個尤因的支持者,轉而在心裏默默支持甘。我被他折服。而後面的結果證明,我的“叛變”是正确的,哈哈。】
————1988年出版,Dick-Vitale與Curry-Kirkpatrick合著,《Just Your Average Bald,One-Eyed Basketball Whacko Who Beat the Ziggy and Became and PTPer》,節選。
每天更新時間還是上午9點和晚上10點,如果有三更,會在下午三點或者四點左右。感冒還在進程中,年紀大了,恢複的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