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家主姗姗來遲。
“參見二皇子,參見啓元公主。”
“草民有要事在身,故而來遲了,還望二皇子恕罪。”
楚佑自然知道他之前是有意躲着,但此刻他面上依舊挂着淺笑,神色如常。
“蘇家主快快請起。”
“今日冒昧來訪,還請二位見諒。”
說罷,他幫着夭夭擦好藥膏後,看向蘇滢滢。
“勞煩蘇姑娘幫忙照看一下小妹。”
“啊?哦,民女遵命。”
蘇滢滢微微福身,随後引着夭夭去了小花園。
路上,她時不時偷偷瞄一眼身旁那個小人兒。
小妹妹竟然是公主?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你怎麽了?”
又一次與她偷偷打量的視線對上,楚夭夭面上不解的問出聲。
“我,我就是沒想到,你竟然是公主,而且,我昨日還想搶你的玉佩。”
蘇瑩瑩低下頭,越說下去,聲音越小。
見她這幅模樣,楚夭夭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事情都過去啦,我都不記得了,不用放在心上。”
蘇滢滢用力點點頭,“嗯!小公主真好!”
她領着兩人往涼亭走,眉飛色舞地介紹。
“今日是我二哥以詩會友的日子,這洛州城裏的公子小姐,都會來湊熱鬧,可有意思了。”
幾人剛靠近涼亭,一個身穿竹葉青色錦袍的男子開口。
“允則兄,聽聞昨夜二皇子并未赴宴?”
提起此事,韓允則面色微變,謹慎答道:“二皇子日夜兼程,舟車勞頓,自然應當多休息休息。”
那青衣男子嗤笑一聲。
“也是,二皇子腿腳不好,的确應該好好歇着。”
聽到這話,楚夭夭攥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瞪着那人。
“他是誰?!”
【氣死我了,竟然敢當衆諷刺二哥!】
不隻是她,就連蘇滢滢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二哥是怎麽回事?
爲何任由他們在蘇府亂嚼舌根?
那可是皇子,他們不要命了,别拉上蘇家呀!
她小聲回了一句,“那是于參軍家的公子。”
“于參軍?”
楚夭夭眨眨眼睛,仔細回憶着。
【我好像有點印象,那不就是……】
她不确定地扒拉着面闆,看到上面的資料後,她當即冷笑一聲,大剌剌走進涼亭。
“這是誰家的小孩?”
衆人疑惑。
一見到她,韓允則匆匆起身行禮。
“參見公主殿下。”
衆人聞言,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楚夭夭揮了揮手,“都起吧。”
“你們方才,是在作詩嗎?”
身穿淡藍色錦袍,與蘇滢滢有幾分相像的男子彎腰回道:“回公主的話,是的。”
這人正是蘇瑩瑩的二哥,蘇英豫。
楚夭夭随手撚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
“那我也,湊個熱鬧。”
這話一出,衆人竊竊私語。
方才那位青衣男子輕笑一聲,“小公主,您還未開蒙,這作詩……”
話未說完,他複又改口。
“說起來,小公主不到三歲就被周老太傅收爲關門弟子,想來定有過人之處。”
楚夭夭挑眉看着他,“你不用,激我。”
【真是服了,隐藏情緒都不會呢,就開始耍歪心思了?】
【眼裏那明晃晃的嫉妒,當我眼瞎嗎?!】
楚夭夭雙手交叉,酷酷地瞪着他。
“我隻說,湊熱鬧,又沒說,自己作詩。”
說着,楚夭夭背起小手,邁着四方步,溜達到他身邊,圍着他打轉。
“我替師傅參加,有何不可?”
蘇英豫快步走過來,拍了拍于南松的肩膀,随後低頭淺笑着看向她。
“自然可以。”
聞言,楚夭夭微微擡起下巴,“我師傅說,他曾撞見,于夫人,和韓縣令……”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韓允則,又轉頭瞥了一眼于南松。
把這兩人看的渾身發毛,神情緊張了,她複又緩緩開口,繼續道。
“與友人同遊,有感而發。”
她沉吟片刻,還像模像樣的清了清嗓子。
“應憐屐齒……印蒼苔。”(注1)
“……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
“一枝紅杏……”
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在韓允則和于南松身上來回打轉。
最後那三個字,她一字一頓,還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指,一本正經地配合着點了三下。
“出,牆,來。”
“好!”
蘇英豫撫掌大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全場唯一一個奶娃娃。
“此詩意境頗有層次,尤其是那一枝紅杏,實屬點睛之筆啊!”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還快步走到桌邊,提筆記在了紙上。
楚夭夭捧着水壺喝了一口水,聽了他這話,十分認同地點點小腦袋。
“是吧,是吧!”
“我也覺得,那枝紅杏,是重點!”
末了,她看了一眼于南松,又補充一句,“還有牆!”
衆人議論紛紛,贊歎之聲此起彼伏。
“真是好詩!”
“周老太傅真是寶刀不老啊!”
聽到這話,楚夭夭略顯心虛地咳嗽了兩聲。
算了,誤會就誤會了吧,省得我解釋了。
人群之中,有一白衣男子細細琢磨,“紅杏,出牆?”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一頭霧水的韓允則和于南松。
韓縣令和于參軍夫人那點子事,他也略有耳聞,平日裏見到這二人,他心中也是十分不屑。
想不到小公主竟然如此直白地嘲諷?
話說,這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
不同于衆人的小聲稱贊,韓允則和于南松面面相觑,兩人表情很不自然。
方才小公主爲何一直看他們?
于南松無意間對上了白衣男子那戲谑的目光,心下更是打了個激靈。
有幾人讨論過後,也察覺出不對了。
“方才小公主一直在看韓允和于南松,是否有其深意啊?”
一道聲音意味不明,“幾位,我倒是有一個猜測……”
幾人嘀嘀咕咕的聲音傳入于南松耳中,他更慌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爲何他感覺,隻有他不明白?!
韓允則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從那飄忽的視線,還有不斷擦汗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
兩人這緊張的模樣,讓一直暗中觀察他們的楚夭夭看了個正着。
她走過去,仰頭看着兩人,笑眯眯地問:“你們覺得,這詩如何?”
這感覺,更詭異了!
兩人同時後背一涼,冷汗直冒。
韓允則擦了擦鼻頭上的細汗,“極好,極好。”
于南松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連連點頭,“佩服佩服,老太傅的文采,真是讓我等望塵莫及啊。”
見狀,白衣男子更是抿着唇,用拳頭虛掩着嘴,強忍着笑意。
他可以肯定了,小公主肯定知道那件事。
看着于南松,楚夭夭大眼睛裏劃過一絲憐憫,但也就那麽一瞬間。
誰讓他在背後嘲諷二哥!
【還屁颠屁颠給人當小弟呢,韓縣令都給你老爹戴了好幾年綠帽子了!】
不過看到他們這坐立難安的模樣,她心裏舒坦多了。
忽然,蘇滢滢指着花園裏,“公主,那邊有花,我們摘來塗指甲吧!”
母親不讓她用蔻丹,所以她隻能用花瓣給指甲上色玩兒。
楚夭夭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原來是木芙蓉。
“塗指甲?”
“對呀,就像那位姐姐一樣。”
蘇滢滢點點頭,指着不遠處一位穿着淡粉色長裙的女子。
女子手上塗着粉色的蔻丹,顯得芊芊玉指愈發白皙修長。
見她們盯着自己看,女子微微欠身行了個禮,随後走到兩人身邊。
“若是蘇妹妹喜歡,我那裏還有一些,都是自己調配的。”
随後她看向夭夭,“小公主還是算了,小孩子是不可以塗蔻丹的。”
楚夭夭腦海裏的小燈泡‘biu’的一下就亮了,她伸手從小挎包裏抓出幾瓶亮晶晶的指甲油。
“我也有!”
真是天助我也,宣傳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注1: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出自葉紹翁的《遊園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