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放下筆,轉頭問繡架前埋頭苦幹的的易遲遲,“現在檢查不?”
“放着。”
易遲遲頭也不擡,她現在沒空,等這隻熊貓耳朵繡好再說。
“休息半個小時,練字。”
“……好。”
很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易遲遲擡眸看了過來,“不想練?”
“休息時間太短了。”
誰家孩子和他一樣啊,在學校被老師委以重任,幫忙管着十多個比他大的同學。
回家了不但要被宋太爺他們安排作業,姑姑在他學習這塊上也是絲毫不放松。
給他布置思維擴展題,口語訓練課程,還有什麽奧數題練字,他真的好忙啊。
易遲遲好奇道,“你準備幹什麽?”
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短嗎?
一點都不短好不好,字練完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呀。
可以痛痛快快的玩。
然而秦久和她想法不一樣,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姑,我和墩墩他們約好了一起去打雪仗、堆雪人。”
易遲遲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寒風凜冽雪花飛舞,這種天氣出去玩……
見秦久一臉期待,她微笑着點頭,“去吧,記得把衣服穿好。”
“好耶。”
秦久歡呼一聲,抓了放在炕上烘得暖烘烘的大棉襖棉褲穿上,聞母回頭見他要穿鞋子,趕緊阻止,“小九你等等。”
“老奶咋啦?!”
“把這個穿上。”
聞母從縫紉機旁邊的小籮筐裏掏出一雙毛線襪遞了過來。
厚實的毛線襪看着就暖和。
秦久動了動腳趾,說了句謝謝老奶就接過毛線襪穿上,有把鞋子穿上,就跟脫缰的野馬似的歡呼着朝門口跑。
聞母起身跟在後面,易遲遲黑人問号臉。
小九出去玩雪打雪仗,婆婆去幹什麽?
一問才知道,她要去炖肉。
易遲遲眼睛亮了,“炖紅燒肉?”
“把子肉。”
聞母看向她,“吃不吃?”
“吃!”
把子肉也好吃,作爲徐州本地的傳統名吃,把子肉以肥而不膩、多滋多味出名。
還可以搭配海帶結、虎皮雞蛋。小青菜之類的作輔菜,配上大米飯那味道真正是絕了。
“媽,搞幾個虎皮雞蛋再放點白菜葉子進去。”
“海帶不要?”
聞時寄了不少海帶回來,還有紫菜、蝦皮、小魚幹之類的。
都可以放進去。
“要也行,不要也行。”
易遲遲不大愛吃海帶,屬于可有可無的存在。
聞母點了點頭,“我看着放。”
說話間,她出了門,易遲遲聽見她叮囑秦久附近玩玩就好,不要跑太遠。
秦久模糊的應好聲傳來,随後外面沒了聲音。
見此,易遲遲不在關注外面的動靜,而是抽了根蠶絲線出來劈好,穿好後再次進入沉浸式的工作狀态。
窗外雪花飛舞,室内針線飛舞,原本空白的蠶絲絹上随着針線的穿插,出現了一隻黑色的耳朵輪廓。
随後輪廓逐漸被填滿。
就在這時,棉門簾被掀開,刺骨的寒意湧了進來,易遲遲被刺激的從沉浸式工作狀态中回神,擡眸以爲是聞母進來了,剛想喊媽,闖入眼簾的人讓她到嘴的稱呼咽了回去,改爲——
“怎麽這個時間點過來?”
“送鞋。”
王楠大跨步走了過來,将手裏的包袱遞給她。
易遲遲沒急着接,而是招呼她坐下,剛想起身給她倒杯熱水暖暖身子,聞母端着冒着熱氣的杯子來了。
“喝點紅糖水暖暖身子。”
她将杯子遞給王楠,等她雙手接過後笑道,“你們倆聊着,我去忙了。”
“好的阿姨,謝謝阿姨。”
王楠禮貌道謝目送聞母離開後,捧着杯子喝了口甜滋滋的紅糖水,滿足喟歎一聲後道,“遲遲,你婆婆好大方啊。”
“除了大方,我婆婆人好還漂亮優雅。”
誇起自家婆婆來,易遲遲是絲毫不含糊,她做的最正确的決定,是和聞時結婚後沒選擇随軍,而是決定留在靠山屯。
聞母是真的好,有文化講道理不封建思想開明,也不催生,還勤快的恨不得給她把内衣褲都洗了。
也就是她堅持自己洗内衣褲和襪子,不然除了刷牙洗臉,她真的可以不用碰水。
拿掃把掃個地,都擔心她手變粗糙耽誤她刺繡。
真随軍住家屬區了,她的日子不一定有現在舒心。
王楠看着她臉上舒心的笑容,頗有些羨慕道,“看你過得這麽舒心,我都想嫁人了。”
易遲遲,“???你有對象了?”
“沒有。”
“先找個對象再談嫁人的事。”
王楠嘴角抽搐了一下,對象也沒那麽好找。
不過——
“你覺得老白咋樣?!”
易遲遲神情認真起來,“你看上白琛了?”
王楠有些躊躇道,“不是我看上老白,是老白看上我了。”
說着,她将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其實不複雜,用幾句話來概括就是秋收結束後,白琛收到了家裏要錢的信。
說是他二哥要結婚,女方那邊要求三轉一響,以及兩百塊的彩禮。
他二哥呢,鐵了心要娶那姑娘,不讓他娶他就去死。
按說家裏孩子多的父母不會受人威脅,畢竟死了一個還有好幾個,但架不住白琛二哥嘴甜還長得像他老娘,把他老娘那顆心抓的死死的,真就心肝肉寶貝。
爲了心愛的二兒子,白琛老娘逼着全家一起想辦法。
然而這個辦法不好想,發動全家也隻湊了一輛自行車和一塊手表,縫紉機和收音機不知道在哪裏,兩百塊的彩禮同樣不知道在哪裏。
于是,被遺忘許久好似白家沒這個人的白琛,被想起來了。
白家來了信,要白琛想辦法湊兩百塊寄回去,這跟逼白琛去死沒啥區别。
已經被白家人傷透心的白琛雖然早就對白家人沒了任何念想,猝不及防下收到這樣的信還是免不了難過。
夜深人靜之時蹲在茅廁旁邊抽煙……
“等等,”
聽到這裏的易遲遲沒忍住打斷王楠的話,納悶道,“老白爲啥要蹲在茅廁旁邊抽煙?”
知青院那麽大的前後院,随便找個地方蹲着都行啊,茅廁那地兒多臭,煙味都蓋不住,他也不嫌鼻子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