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擡眼看向冉冉,本意是想感謝冉冉幫助這些人解脫肉體。
但這突然的一眼卻讓沈定海誤解了意思。
“你小子盯着我堂姑看幹嘛?這些人又不是她殺的!咳咳!我的意思是……結束他們生命的人不是她。”
“你沒聽見她說嗎?這些人在她動手之前就已經死了!”
沈定海黑着一張臉,“我告訴你,你老爹那個什麽妙門要找麻煩,可找不到堂姑身上!”
秦衍:……
冉冉:……
吳盼男終于忍不住吐槽,“你的理解能力是有多低下啊……”
“人家根本就沒說要怪小丫頭!“
沈定海鬧了個烏龍,也沒覺得非常不好意思,隻是嗫嗫道:“那我不是關心堂姑嘛……”
看衆人似乎習慣了他這個一驚一乍的性子,沈定海弱弱舉手,“我還有一個疑問,你剛才說妙門會有檢測惡性事件的手段。”
“具體是什麽手段呢?”
“就比如這次慘案,也沒看見妙門派人來呀。”
秦衍詭異地沉默一瞬,“就像之前說的,妙門的規模還很小,因此它的檢測手段也非常……”
“不費力氣。”
沈定海撓撓腦袋,“原諒我沒聽出來這是什麽意思。”
秦衍歎息一聲,似乎有些羞恥,“妙門現在的檢測手段,就是盡力關注網上實時的社會新聞。”
“畢竟現在互聯網時代,出現多人死亡的惡性事件幾乎都會立刻傳播開來。”
“妙門需要判斷這些新聞中是否有與玄學相關的因素,然後選擇是否派出探員調查。”
沈定海輕啧一聲,“簡單來說,就是天天拿着手機在網上沖浪吃瓜呗。”
“一點自主建設的檢測設備都沒有,全靠網民的一腔熱情,确實是夠不費力氣的。”
沈定海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你老爹這妙門已經不能說是民間組織了吧,應該叫小衆組織!”
秦衍替他老爹羞愧地無地自容。
沈定海繼續往人心上插刀,“而且照你這說法,隻有惡性事件發生之後才能勉強檢測到,工作都沒有時效性啊……”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幽幽道:“屎都拉褲裆裏了才想起來擦。”
秦衍覺得他有必要幫他老爹辯駁辯駁,“并非如此,妙門也不是隻檢測惡性事件。”
“任何民衆覺得難以置信的、看起來怪力亂神的事,隻要流傳到網上就會被妙門檢測并做出評判。”
“這樣在一定程度上能起到防範功能。”
“行吧。”
沈定海看着滿眼鮮紅暗紅交雜在一起,“你之前說,陶幺作惡之前也會被下追殺令又是什麽意思?”
秦衍嚴肅了面容,“陶幺這種情況不屬于妙門通常的兩類SSS級任務,而是第三類。”
“目标幽鬼擁有的特殊天賦會嚴重危害生者生命安全。”
沈定海有點沒搞明白,“把鬼塞進人身體裏怎麽就危害活人生命安全了,吳盼男不也是把自己塞進珠珠身體了麽?”
吳盼男在心裏默念了好多遍救命之恩,才忍住對沈定海翻白眼的沖動。
“我跟他們當然不一樣。”
“我和沈明珠是共存的關系,并且我的存在完全不會危害到她。”
“這些人……你沒聽小丫頭說嘛!他們已經死了,因爲亡靈強行搶占身體、且時間過長,被活活憋死了!”
“憋死?”
冉冉注意到沈定海的困惑,出聲解釋,“二侄子你可以把人的靈識看作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
“人們平時活動的時候,比如吃飯學習工作,意識是飄在海面之上,由此指揮身體做出動作。”
“而人沉睡時,意識則會潛入識海之中,所作所爲完全不受控制,也因此人的夢境往往光怪陸離,甚至完全脫離現實。”
“識海迷蒙,深不可測。”
“亡靈強行搶占身體時,生者的意識會被逼進識海中,漂泊不定。”
“他們的感受,就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且無法醒來的夢,就像溺水的人奮力掙紮卻永遠遊不到水面上呼吸一樣。”
“偏偏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又不是真正陷入深眠之中,而是沒辦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于是隻能眼睜睜看着亡靈随意操控自己。”
沈定海聽得汗毛直立,“天爺!這種感覺肯定比溺水還痛苦!”
冉冉垂下眼簾,“就是非常非常痛苦。”
“這些人就一直持續這樣的痛苦,直到死亡。”
“他們的意識徹底被亡靈抹去,他們的存在也徹底被亡靈取代。”
沈定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所以我們在莊園門口遇見的張管家……其實不是張管家?!”
冉冉點點頭,“真正的他,那時應該已經死去多時。”
“陶幺開給這些亡靈的價碼,應該就是幫他們尋找到身體。”
“于是他們來莊園肆意挑選、掠奪。”
“這樣聽來,陶幺的手段确實危害很大,那豈不是她能叫動多少鬼,就能殺掉多少人?”
“并非如此。”秦衍幫着冉冉補充,“像之前我們在迷宮碰到的那些弱魂就不行。”
“它們沒有自主意識,難以殺死人,也難以搶占生者的軀體。”
“并且亡靈搶占身體的過程也不是在一瞬間完成的,而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
秦衍說着,眼底閃過悲戚,“如果術師能在搶占過程結束之前将幽鬼從軀體内驅除,這些人……”
“都可以活下來的。”
冉冉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她還記得她是怎樣用這隻手割過他們咽喉。
那時的感受,溫熱的、噴薄的、充滿濃重腥氣的。
即使他們已經被幽鬼搶占了身體,冉冉仍有種她在殺人的感覺。
就好像她除的不是幽鬼,而是在收割别人的生命。
秦衍靜靜道:“鬼奪舍還有另一個可怕之處。”
“被奪舍的人在其他人眼裏,隻是表現有些怪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問題。”
“并且因爲進行奪舍的幽鬼,能觀看到被奪舍者的所有記憶,幽鬼甚至能完全僞裝成這個人。”
“隻看它們願不願意。”
“如果真的有那些連裝都懶得裝的幽鬼,大多數人也隻會覺得這個人可能心情不好,所以舉止才發生了一些改變。”
“家人朋友都難以發現異常,更何況是與被害者素不相識的術師。”
秦衍看向緊緊閉合的大門,門外灰影仍在躁動不安,似乎在昭示着它們主人的心境。
“所以無論陶幺有沒有在變成幽鬼的這段時間裏做下錯事,她的天賦都注定了……”
“她一定會被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