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天地中,桑梅一臉自責地跪在地上,血水不斷漫過她的鞋面和裙擺。
在這個封印世界中,血池代表着主人的意識。
血池水出現波動,說明甯大人對她不滿意,并且是非常不滿意。
畢竟她來這裏這麽多次,還是第一次遇到血水對她波動的情況。
桑梅隻要一想到甯大人可能會對她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的心就忍不住縮緊成一團。
她搶先出聲,“對不起甯大人,是小梅做錯了。”
王座上的少年冷笑一聲,“是嗎?”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桑梅一愣,其實她并不知道,她隻是想讓甯大人不再對她生氣。
權衡一番後,桑梅謹慎措辭,“小梅沒能按照甯大人的要求,帶來命定之人的消息……”
她自己說得不确定,聽者自然更會發現她的語氣猶疑。
蒼白的少年扯了扯嘴角,看起來陰鸷又冷漠,“看來你并不知道,隻是想敷衍我。”
“不是這樣的!小梅怎敢敷衍甯大人!”桑梅立刻激動出聲,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那聲音又猛然低落下來。
桑梅整個人将頭顱也垂下,不敢看王座上的身影分毫,玄黑金紋的衣擺從她視線裏消失。
“小梅……小梅隻是不想要甯大人生氣。”
“有趣。”少年輕笑一聲,“我生不生氣與你何幹?”
桑梅聞言身體一僵,俏臉煞白,“小梅……小梅……”
少年不耐地敲敲骷髅把手,“行了,不會說話就别說了,錯誤總結這種事我隻幫你一次。”
桑梅含着淚點點頭,将身子跪得更直了,隻是仍舊不敢擡頭。
“是小梅沒有做好。”
少年自高處俯瞰,彎唇笑了笑,笑意冰冷非常。
“首先,不聽命令…”蒼白修長的手指像冰冷的脂玉,緩緩敲打在骷髅上,“便是你最大的錯處。”
桑梅猛然擡起頭,一臉茫然,晶瑩的淚水随着她的動作甩落,融進血池中。
“小梅不聽命令……未曾……”
少年殘酷地笑開,“好一個未曾!”
“在醫院時,我要你停下,爲何不停?”
少年淡淡的質問聲讓桑梅心頭一緊,醫院……所以那時候的聲音真的甯大人!
那……那個白色衣衫、溫溫柔柔的少年……
少年看着桑梅恍然的神色,冷哼一聲,“你若是說,你沒認出來那個人是我,則你的首要錯處就要換一換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幾乎讓桑梅生出他很散漫的錯覺。
理智卻告訴桑梅,甯大人現在相當生氣,她若真的松懈對待,那她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是小梅愚鈍,未能及時看穿甯大人的僞裝。”
少年聽見她誠懇又卑微的緻歉,并未給出任何回應。
長久的沉默在濃霧天地間彌漫。
桑梅甚至不敢呼吸,肺部的氧氣就快要被消耗殆盡,她的臉透出一種奇異的紅。
少年終于開口,“罷了。”
桑梅這才重獲新生般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你這一趟也不算是全無成就,起碼讓我确定了一些東西……”
少年緩緩摩挲着指尖,溫熱的皮膚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面,他回憶起冉冉受驚後睜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樣。
指尖像發癢般微微動了動。
他精心豢養的貓兒,好像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呀……
這還真是一件令人糾結的事,不過他的行爲一點也沒顯示出來糾結就是了。
确認現狀、繼而讓冉冉解開封印,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他那樣想了,也那樣做了,甚至現在坐在這裏回憶着貓兒的可愛模樣,仍沒有一點悔意。
少年彎起眼眸,眉間紅痕熠熠生輝。
也是,沒什麽好糾結的,天命如此,他與命定之人隻能存一。
而他,剛好是個非常冷酷無情的人。
*
另一邊,冉冉一行人已在沈定海的帶領下來到了别墅,大門口張管家帶領着一衆男仆女仆夾道歡迎。
個個臉上都挂着禮貌疏離的微笑。
因爲那笑容太過千篇一律,看久了竟然忍不住生出些許恐怖的感覺。
他們身後,占地極廣的别墅宛若一副精美的油畫,就這樣在衆人面前徐徐展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綠植搭建出的巨大圍牆,像是直線勾勒出的一道道綠色線條,光是站在大門處看,都會覺得那圍牆高大無比,更别說直接身處其中。
人走進其中,簡直就像螞蟻落入造物者搭建的迷宮。
在這大片綠色之後,便是白金色的高聳城堡,在陽光的照耀下,顯示出夢幻的光彩,第一次看見的人都會忍不住驚歎。
隻是一眼看過去,這幅筆觸華美的畫似乎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霧氣,使整個莊園顯得更加不真實起來。
沈定海不自覺打個激靈,再擡頭一看,青天白日、沒鬼沒妖的。
張管家也是老相識了,絕對是純種人類,他有什麽可怕的?!
沈定海想着,抖擻了精神并挺直身闆,大手徑直伸到冉冉面前,“堂姑,下面的路就讓我牽着你進去吧。”
“一幢别墅而已,難不成還會迷路?”開口的人是魏開彥,他的聲音又細又小。
隻見他的面色透着一股奇異的死白,眉宇間陰沉沉的,即使站在明媚的日光底下,他臉上也不見一點紅潤。
靠近他站着的人,甚至能感覺到森森寒氣。
沈定海不動聲色移遠了一些,皺眉道:“不是,你到底是不是宋叔叔的仆人呀,怎麽連心心莊園很繞都不知道呀?”
沈定海不知他這句話哪裏惹到了魏開彥,竟讓他難堪地咬起嘴唇。
冉冉歪了歪頭,“宋老先生的這棟别墅叫心心莊園?”
“是的!”
冉冉一開口,沈定海就将魏開彥抛在腦後了,隻一個勁地扒着冉冉。
“是不久前改的名呢!因爲整棟别墅的裝修,從整體的宏觀到每一個細節都改成了心心的造型。”
冉冉伸手指了指天上,不确定道:“星星?”
“是愛心的心哦~”
吳盼男一臉驚奇,“我怎麽不知道?”
沈定海想也沒想道:“你演戲……不,我是說小妹工作繁忙,整天都找不到人影,自然不知道這種小事。”
“我就不一樣了,閑散人一個,我甚至連宋叔叔具體是哪一天開始動工的都知道!”
沈定海面上的神色從失落變成得意,“我敢說我們這些人裏應該隻有我知道!”
“我也記得,是三個月前的十五号。”一個弱弱的聲音插進來。
魏開彥掰着手指,“今天……今天也正好是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