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不隻是睡在地上的姿勢有問題,等沈定海看清冉冉的模樣時,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豎了起來!
他明明記得冉冉嘴唇邊有好大一塊幹涸的血迹,現在全都消失不見了!
而且因爲和老東西的打鬥,冉冉原本白嫩的小臉是灰撲撲一片,現在卻是一邊是沾着灰塵,另一邊恢複了幹淨!
這樣子看上去就是有人幫忙擦過!而且擦到一半他還不擦了!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沈定海又害怕又困惑,頂着滿腦袋問号,他自顧自地開始呼喚鬼。
“是安安嗎?還是其他有禮貌的鬼前輩……我在這裏謝謝你們照顧我冉冉堂姑,但是之後就不必了。”
沈定海幹笑兩聲,“晚輩膽子小,鬼前輩貿然出現會吓到我的。”
說完他又信誓旦旦道:“但我被吓到絕對和鬼前輩們沒有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總之您們不要随便出現就好了,也不要再對我堂姑做這種事。”
沈定海求生欲拉滿地補充完畢,他開始謹慎地轉動眼球打量四周的環境有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并沒有,房間内寂寂無聲,甚至連一絲風也沒有。
窗外陰雲早已散去,金燦燦的陽光照進窗子,襯着翠綠的爬山虎顯得格外喜人。
這一切美好的就像安安還在世時那樣。
完全不可能有鬼。
沈定海看向靜靜躺着地上發黑發僵的安安屍體。
也許是被老東西加工過的緣故,屍體連一絲腐爛刺鼻的氣味都沒有,除了看起來彎折駭人的姿勢,其他都和沈定海記憶裏的安安保持着相當高的重合度。
當然,活人的生機靈動,屍體是遠遠比不了的,在沈定海眼裏,這是一個僵化的安安。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沈定海看着屍體空洞洞的眼眶徑直望向天花闆,心裏知道,安安已經一去不複返。
如若不然,她一定會興奮地看向窗外盛滿金色光輝的爬山虎葉子,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不是安安。
安安在冉冉堂姑完成儀式的瞬間已經離開,沈定海明晰了這一點,心下怅然。
可那冉冉堂姑的異常要怎麽解釋呢。
對于沈定海的疑問,某個已經回到書裏的“書靈”可以解答。
純粹的,看不順眼。
一向乖巧的貓兒睡起覺來卻不老實,當然要幫她糾正到正确順眼的姿勢才行。
至于貓兒臉上的髒污,本是理所應當擦去的,但“書靈”反思了一下自己。
做得太過明顯并不好,于是他擦到一半便任性地收回手,因此留下更加明顯的痕迹。
隻可惜這一切“書靈”是絕對不可能告訴沈定海的,因此沈定海永遠也不會搞懂在他昏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定海甚至也沒法搞清楚他到底是因爲什麽暈倒的。
濃霧遍布的陰暗天地中,蒼白少年收起唇邊的冷笑,破舊房間内發生的事像放映影片般呈現在他眼前。
“一介愚人,倒也不是全無用處,總算還能解些悶,讓這無窮無盡的時間有些趣味。”
“隻是讓她如此挂心,不應當。”
蒼白少年饒有趣味地注視着眼前的景象,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打着王座。
萬鬼随之發出一陣又一陣哀鳴,鬧出的動靜讓流淌在地底的血色池水沸騰起來。
剛剛踏入封印的桑梅立時感受到了不一般,她膽戰心驚地看着翻湧而起的血水浸透繡花鞋。
月白色的裙擺堪堪蓋住鞋面,因此逃過一劫。
她不明白鬼魂躁動的原因,壓下心中的驚異,桑梅屏住呼吸踏進血池之中。
像是感應到有人到訪,不斷翻騰出血色浪花的池水在桑梅周圍漸漸平息下來。
一點漣漪自她腳尖泛開,漾開暗紅的波紋,直至她将腳完全踏在血池表面,血水已平靜無波。
血水并未吞沒桑梅,她也沒有沉入其中。
桑梅結結實實地踩在了血池上面,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樣。
無論是第幾次來到這兒,桑梅都對這深不見底的血色池水心懷恐懼,應該說封印中的這整片天地,都詭異到令她戰栗。
她記得甯大人說過,血池擁有自己的意識,換言之,它擁有分辨到訪者的能力。
要是換了别人誤闖進這封印之中,隻怕在踏入的第一時間,就會被血池吞噬殆盡。
她能被血池另眼相看,隻是因爲她是甯大人選中的人。
想到這兒,桑梅戰栗的心髒終于漾開一絲歡喜,她穩住心神,朝着記憶中王座的方向走去。
穿着華貴羅裙的少女美麗得像是古畫中的仕女化爲現實,她謹慎而克制地邁開步子。
以她爲中心,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将沸騰的血水隔絕開來。
桑梅知道,這是甯大人在保護她,想到甯大人,她的一顆心越發安定起來。
隻是希望這次見面她能更有勇氣些,能克服來自生理上的恐懼。
桑梅不知道甯大人的來曆,但他身上的威壓,以及那種濃重的死亡絕望氣息,都是桑梅從未見過的。
美麗的少女舉止優雅,面上甚至因爲能馬上見到想見到的人而露出期待,她美好得像是一朵掉進污血中的嬌嫩花朵。
與她遠處的屍山血海格格不入。
依照着記憶中的路線,桑梅走進一片濃重的白霧之中,腳下的血池都随之變得朦朦胧胧。
桑梅攥緊了手心,即使還未看到王座,她已經開始緊張起來。
白霧也是有意識的,它化作一個又一個扭曲詭異的鬼影,尖嘯着朝桑梅撲去。
桑梅定在原地,努力睜大眼睛與這些鬼影對峙,粗看上去,隻讓人覺得她毫不畏懼。
但頻繁顫動的睫毛出賣了她。
鬼影觀察到這一點一擁而上,在即将撞上桑梅的最後一秒,怪笑着散開,化作一捧霧氣消散。
桑梅在心裏歎出一口氣,這樣的惡作劇她分明見過很多次,爲什麽還是會覺得恐懼。
不知甯大人還要在她身上花費多少心血,才能将她培養成他滿意的樣子。
眼前濃重的白霧緩緩散開,桑梅終于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切都和她以往來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但有一點不同,王座上的甯大人并非百無聊賴地等着她出現,而是頗有興緻地盯着眼前聚攏成一塊的白霧。
像是在看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