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海此刻的轉變,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在俗人眼裏,他這是當了牆頭草,哪邊得勢哪邊倒。
看到姜沛真勢大,許下了重諾,他就是姜沛真的人。
如今他看姜沛真不行了,便重新倒戈,替女皇辦事。
實在是小人行徑。
但是在女皇和皇甫茜的眼裏,他一直都是站在她們那邊。
所有的一切,都依照着那個苦苦編織了百年的計劃而行。
姜沛真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烏龜,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絕不會從肮髒陰暗的地溝裏爬出來。
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給姜沛真一種盡在掌握的錯覺。
無論是引李浪入京,引發沈星海吃醋,再假意決裂,做出要回西域調兵入京的假象。
李浪在一旁,也看的是目瞪口呆,手腳冰涼。
他此刻方才知道,那七夕之夜的一戰,真的是沈星海在放海。
草率的背後是慎重,看似不經意的突然發動,可能是籌謀已久。
“她有看中過你嗎?”
姜沛真的修爲比沈星海更高,但實力比起沈星海來,就完全不夠看。
姜沛真此刻,隻能寄希望于此。
所有真正的戰役,都發生在看似沒有準備的突然之間。
“你幫她,不幫我?”
他能撐過第二個回合,都算是他李浪修行刻苦,天賦絕頂。
噗嗤!
百年的怒火,百年的克制,百年的憤怒,他都要宣洩出來。
長戟打在了姜沛真的護體神通光芒上,将其砸飛出去。
“在她眼裏,你就是一條狗!”
“你情願做一條狗,也不想堂堂正正的當一個男人?”
還是迫于某些輿論壓力,匆忙之間開始剿滅地底秘城,以至于皇宮空虛,内守不足,甚至是因此引得皇甫茜幾乎垂死,這些看似糊塗的決斷背後,都是一次次的模拟、推演,以及反複的推敲算計。
而那些敲鑼打鼓的準備良久的所謂戰前準備,更多的隻是試探和威脅。
沒有了秘境的加持,沒有了京城這個大殺器的威脅,沈星海打過去的時候,姜沛真壓根就連一絲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隻能開口道:“沈星海!你想清楚了嗎?”
此刻的沈星海,才算是真正的火力全開。
哐!哐!哐!哐!
鎮守西域一甲子的無雙将帥,在這一刻才真正的展露了他的風采。
如果是此刻火力全開的沈星海與他交手,别說是讓他大放狂氣,念詩攢勁,順勢悟出劍二、劍三了。
沒有了皇宮秘境的幫忙,沒有了執掌整個京城作爲要挾與把柄的風險,沈星海再也不用克制。
沈星海太強了,強的他看不到一絲反擊的希望。
所以他想要利用沈星海與女皇之間的那點情感糾葛,而讓沈星海再次的倒戈。
“這樣!神丹我不求全功,你把丹給我,我把女兒和江山都讓給你,你我各取所需,豈不是兩全其美?”姜沛真繼續說道。
沈星海隻是冷笑,眼中的堅定,沒有半分的動搖。
而女皇卻在一旁,開口說道:“姜沛真!這就是伱,你滿心的私欲,就以爲人人都與你一般。你看不到真,便以爲世間一切皆爲假。”
“百年前,你以雲雪寺來欺我辱我,我便順勢用了一出美人計。”
“你道這美人是誰?”
姜沛真連連後退之中,隻能在沈星海狂風驟雨般的攻擊裏,支撐起勉強的防禦。
他身上的神光,他背後的神圖,都被沈星海的長戟庖丁解牛一般的肢解。
李浪此刻聞言,心中也在發問。
美人計?
他當然知道,有一出美人計!
起初他以爲他就是這個美人。
因爲他是青陽寺選出來的雪字輩僧人,是最像雲雪和尚的和尚。
他懷疑過,自身其實是女皇的敵人,刻意将他這樣的和尚推出來,亂了江山,毀了皇庭的棋子。
事實上,某些時刻,他确實是扮演了這樣的角色。
但見多、看多了之後,他早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重要,但又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需要有他這樣的一個角色。
如果沒有他李浪,也會有張浪、徐浪、趙浪。
計劃女皇和皇甫茜、沈星海早就制定好了,他不需要知道太多,隻要依照計劃執行,然後請君入甕就好。
“美人是我,是沈星海,是我們···但實際上隻是你。”
“美人是一種欲望,是長在人心裏的貪念。”
“我知道你心中隻有私念,無論是誰,做什麽樣的事情,都必須有他自私狹隘的念頭。”
“所以我苦戀雲雪,百年不忘,所以沈星海心向着我,爲得我之心,苦守西域一甲子,替我練兵,甘當走狗,之後惱羞成怒,與我決裂。”
說到這裏時,姜沛真的臉上,盡是後悔之色。
他不是後悔做下這許多的惡。
而是後悔,沒有識破沈星海的奸計,沒有識破他居然是一條忠心的狗。
對他來說,無論女皇說了什麽,那都是拉攏人心的謊言。
事實就是他認爲的那樣,絕不會錯。
如果不是沈星海假意投靠,他根本就不可能現在就發動。
而是借着地底秘城之便利,繼續與西域蠻族勾結,先在給鎮西軍的物資中動手腳,然後乘機坑死沈星海。
沈星海死了,他才會發動一切。
“還是不夠慎重啊!”姜沛真心中懊悔不已。
同時也恨那些處理地底秘城之中,堆積的怨煞之氣者。
那污染丹爐的怨煞毒靈,見風就散,遇光就融,隻能是就近采集。
而玉京城本是首善清靈之地,也唯有地底秘城,因爲禍害了大量的生靈,這才聚集出了這東西。
想來不孝女攻破地底秘城,爲的就是采集這東西,好來破壞他的好事。
“姜沛真!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本就不是爲了一己私欲而活着,沈星海鎮守西域,隻因爲他就想守着那裏,護住中原百姓,不受外敵侵擾。他助我施計,不計個人榮辱,是因爲他将雲雪視爲好友,将我視爲知己。”
“我們之間,風光月霁,幹幹淨淨,當然···你必然不信。”女皇繼續一字一句說着,她其實不是說給姜沛真聽,他如何想,女皇根本不在意。
她是在爲沈星海正名。
爲了此刻,爲了此計,沈星海付出太多。
不僅僅是此刻肉眼可見的一些付出。
所以當群臣圍攏過來的時候,她要說給所有人知道,沈星海···光明磊落,無愧其名。
沈星海卻突然道一聲:“陛下!臣也有私心。”
“今日,臣···不能遵陛下旨意,且唯有一意孤行!”
女皇聞言,神情大變。
甚至要比之前,她被姜沛真按在地上摩擦時,表情變化的還要更多上一些。
“不要!”女皇說話之間,已經飛向沈星海。
但沈星海決意之時,早已揮動手中的長戟。
斬!
一擊落下,長戟破開了姜沛真的全部防禦,解除了他全部的抵抗。
噗呲!
戟落人分。
身首異處!
大乾第二位國君,死狀極慘的倒在血泊之中,躺在了摘星台上,星光亦繞他而行。
他一生都在爲避免同與其父般的命運降臨,但此刻時間和命運,都好似在他的身上,完成了一個循環。
周圍一片安靜,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住。
以臣弑君,不祥也!
何況此事幾乎算是重演昔日秀洛舊事一般。
其中意味,讓所有人都沉默不敢言。
一爲已過,豈可再乎?
若再爲之,莫非慣例?
從今以後,這天下人,誰還會再尊天子?
誰還會再以天命之重?
哐當一聲。
沈星海丢掉手裏的長戟解開甲胄,就站在風中,抱拳對着女皇,對着群臣道:“海今斬君父于此,自甘受囚,秋後問斬,以正法度,以清視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