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浪起身,立于軍陣之前,與百人對視,卻仿佛面對千軍萬馬。
迫人的氣勢碾壓過來,李浪一瞬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上了岸,快要渴死的魚。
他仿佛嗅到了西域的風沙,看到了那冰封天地的絕景,巍峨無比的雪山,還有天闊人稀,萬物悲鳴。
“琵琶!二胡!三弦!竹笛!”李浪每喊出一種樂器,便有樂師手持樂器,從人群中走出來。
不少看熱鬧的朝臣,則是已經都開始小聲的嘀咕。
給軍陣配曲,曆來不易。
戰場之上,爲了鼓舞士氣,也有專門的鼓師、樂師。
他們用的,可都是人高的牛皮大鼓,嘹亮的唢呐,還有此世界特有的鐵筝、巨石埙等樂器。
琵琶雖有铮铮之音,二胡亦可行急調,但單單隻是絲竹的話,一開始就弱了氣場,少了高調和宣揚。
但李浪很快又喊出了大鼓,這才讓不少人松了一口氣。
随後,李浪便走到那些樂師面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後,便也拿出了一把南箫。
南蕭相比起普通的長蕭要更粗、更短,音域也更加的渾厚。
随着李浪率先開曲,随後琵琶立馬跟上,接着是三弦和大鼓。
聲音混于一處,激昂、高空。
所有人刹那便都被抓住了耳朵,仿佛就被帶到了破陣殺敵的戰場。
沈星海嘴角微微翹起了一絲弧度,好似微笑,卻沒有看向李浪或者女皇,而是似乎是天山月的方向。
随後一揮手中的長戟,整個軍陣再次演練起來。
這一次,有了曲樂的配合,軍陣的演練更加的雄壯、威風。
二者之間的配合,可謂是相得益彰。
隐約之間,仿佛真的将所有人,都拉入了那破陣殺敵的戰場之上。
所有人的熱血,都開始沸騰起來。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整個軍陣也都停止了揮舞兵器。
将士們身上升騰起的白煙,與缭繞的雲霧糾纏在一起,就像西域的雪與沙,跟了過來,見了見中原大地的繁華。
“萬勝!”
“萬勝!”
“萬勝!”
百人之陣高呼,随後便是整個摘星台,一并跟着高呼。
大乾之盛,不在那繁榮的彩燈大街,不在那威嚴的宣威大道,不在九座攀天的高塔,也不在這雲端的星月之宴。
它在兵刃、刀鋒之上,在将士們的熱血疆場之中。
五萬大乾兵,對陣二十萬敵軍,若是不大勝,便可稱敗。
這樣的底氣,這樣的驕傲,便是大乾,唯有大乾。
李浪走回桌前,壺中酒正溫,李浪仰頭倒入喉中。
随後大聲唱道:“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白玉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沈星海不讓他做詩,他偏要做。
既有曲,豈能無詩!
随着李浪高聲唱到第二遍,更多的人跟着合唱起來。
雖然調子都各是各的調子,但唱詞沒錯。
一時間,群情激湧,都恨不得找個敵人出來,大肆的厮殺一番。
唯有小國樓蘭的使臣,低着頭苦不堪言。
各位大爺們呐!
放過樓蘭吧!
區區小國,當不起大家這樣的重視!
你們要不看看隔壁的鬼方?他們比較強,當擔的起這樣的重任。
喧嚣鼎沸,終有盡時。
而這盡頭,就在于沈星海的一杯酒。
“啪!”酒杯落地,仿佛摔杯爲号。
整個摘星台,都跟着安靜了一刹那。
随後須臾間刀兵出鞘,人群中的聞風使們,紛紛亮出了獠牙,顯得早有準備。
而剛剛表演完的鎮西軍們,則是桀骜的看向四周,對那滿朝朱紫,沒有半分的敬畏。
在他們眼中,顯然沒有什麽天子、公卿,隻有大将軍。
“陛下!您···這是什麽意思?”沈星海淡淡的問道。
先抽出兵刃的,是聞風使的人。
這似乎是暗示着,天子早有防備。
防備的是誰,不言而喻。
女皇面不改色的揮揮手,所有聞風使們,皆将兵刃歸鞘。
“詩曲皆難得,不免激動,愛卿何必當真。”女皇輕描淡寫的回應說道。
李浪卻在人群裏,微微皺眉。
女皇現在做的,和她當時在墓園裏說的,好像很不同啊!
這也不像是信任沈大将軍的樣子啊!
當然,皇帝的話不能信,讀過史書的都懂。
但這也太···!
李浪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别扭感。
他就是直覺不太對。
“愛卿西域鎮守多年,勞苦功高,今日特封爲定國公,賞萬戶,就留在京中,好生安養,如何?”女皇收權的意圖,幾乎是半點不藏了。
沈星海果然道:“有勞陛下挂心,臣銘感五内,然而白玉關事關重大,我若長離,恐生變數。”
這話外之意,已然似養寇自重。
整個摘星台上,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即使是一些兩朝的老臣,這個時候都不敢出言,參與進來。
李浪卻又看向天山月。
卻見天山月神情自若,好似絲毫沒有受到氣氛的影響。
“奇怪!她不是最爲推崇沈星海的嗎?”
“如今沈星海與女皇之間,差點劍拔弩張了,她怎麽如此的淡定?”李浪心中詫異。
當然,這樣的不自然,也隻有李浪這麽熟悉天山月的人,才能感覺出來。
從外表上看,所有的聞風使,此刻的表情、表現都是一樣。
那就是女皇的鐵杆支持者,是她手中最鋒利的爪牙之一,目光堅定的望向沈星海等鎮西軍。
隻要女皇一聲令下,他們不管眼前是誰,都會殺過去。
李浪的目光,又飄過那形形色色的朝臣,終于感覺到了具體不對勁在哪裏。
所謂主辱臣死,沈星海如此做派,居然沒有一個有份量的朝臣跳出來,對沈星海大肆攻擊,這很不合理。
再聯想到沈星海入城時,那刻意的喧嚣與張揚。
“有人故意想要挑撥沈大将軍和女皇之間的關系。”
“而且這一點,女皇和沈大将軍,也應該心知肚明。”
“他們這是在雙簧釣魚?”李浪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隻是真的隻有這麽簡單嗎?
還有,女皇執掌大乾百年之久,這麽久的皇帝當下來,不可能滿朝文武,都被暗中謀劃者教唆叛變。
李浪又看了一眼章元盛,卻見這老東西,沖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這什麽意思?”李浪完全不解。
雪清卻拉了拉李浪的衣袖,打了個眼神。
随後三個和尚,挺身而出,站到了女皇一邊,立場分明。
他們不知詳情,但該怎麽做,卻相當的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