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意識到這點之後,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般,目光直直地盯着謝時青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謝時青膚色白皙,手指修長,一雙手美得跟精心雕刻的白玉似的。
這人真是……從頭到尾都精緻,哪都挑不出錯。
謝時青察覺到蘇冉過于直白的視線,微微仰起頭,看向蘇冉,問道:“怎麽了?”
蘇冉沒想到偷看被抓包,眨了眨眼,呆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頓時耳垂便染上紅霞,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
“走神了剛剛。”蘇冉又補充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偷看被抓包好尴尬啊!】
這樣想着,蘇冉又悄悄看了謝時青一眼,見對方雖然有些疑惑,但好歹認可了這個說法,又重新低下頭去看土包裏露出來的那個陶罐。
蘇冉松了口氣。
【幸好糊弄過去了。】
【嗚嗚,都怪他手太好看了,我隻是一個卑微的手控。】
而此時此刻,被“糊弄”過去的謝時青本人,在蘇冉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無人察覺。
花容歧在這時候難得地生出了一點和同伴的默契,主動用手中的樹枝将那一角陶罐上的泥土撥開,漸漸露出它的本來面目。
隻是……
蘇冉看着花容歧揮舞樹枝半天,才讓那陶罐的邊角多露出來一點點,沉默了。
“你……”蘇冉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掩蓋不了語氣中的無語,“你就不能用手刨嗎?”
“或者回去把那些村民用的農具拿一個過來。”
花容歧手中動作停下,攤手:“那你來?”
至于村民的那些農具,絕對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天殺的,那種臭味簡直無法忍受!
蘇冉沒說話,而是直接調頭就走,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花容歧:“……”
呵呵。
換班不成,花容歧繼續用那根纖細的樹枝撥土,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手臂發酸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掩蓋在陶罐上的大半泥土都被撥開了。
那陶罐靜靜地矗立在土坑裏,上端用一層看不清原來顔色的布料包裹着。
蘇冉盯着看了一會兒,又百無聊賴地移開視線。
經過了這麽久,她的激情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如果這個裏面沒有有用的線索,我真的會傷心的。】
【在荒郊野嶺走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破廟,膽戰心驚地進去。】
【然後在破廟裏挖棺材挖了半天,以爲要找到線索了,結果裏面隻有一個空襁褓。】
【後來又上山,被人臉怪物追了大半宿,一直上樹下樹的。】
【接着又去找井,扯藤蔓編繩子,結果突然出現了一堆奇怪的村民。】
【阿西吧!跟着那些村民去準備什麽祭祀儀式,但是到了最後……村民爆體而亡了!】
【我這一天天的都過得什麽日子啊!還讓不讓人活啦!】
蘇冉越想越傷心,覺得自己的遭遇簡直就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别人穿越,都是什麽公主或者王公大臣家的小姐,再不濟也是個什麽山莊的獨女。】
【然後跟男主以及衆多男配上演恨海情天的愛情戲碼,什麽追妻火葬場,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
【怎麽到我這就成了炮灰?而且還是一家結局凄慘的反派,時刻都有丢掉小命的風險。】
【現在我還得在這跟尉遲穗華維持表面的平和。】
【哦,對了,在這個擁有靈根就可以修煉的玄幻世界裏,在一家都是修煉天才的家庭裏,我竟然還是一個沒有靈根無法修煉的普通人?!】
【老天爺,我不會再叫你爺了,因爲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你孫子!】
【這麽悲催也就算了,難得出門湊個熱鬧,竟然還因爲尉遲穗華被卷入了這個什麽勞什子幻境。】
【我不是劇情開始前就下場的炮灰嗎!爲什麽要讓我和龍傲天男主接觸啊!】
【我都怕我忍不住,提前跟他結仇,導緻我家提前覆滅。】
【我嘞個丢,恐怖,太恐怖了。】
【我隻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女大學生,爲什麽要這麽對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冉出神地想着,直到一雙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蘇冉才回神。
“想什麽呢?”花容歧挖完陶罐就不管了,反正就算發現什麽東西他也看不明白,索性把那堆爛攤子都丢給謝時青。
他挖完陶罐後,第一時間就想來找蘇冉,結果就看到了這人一臉苦大仇深地蹲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你這表情跟别人欠了你八百萬似的。”花容歧又看了蘇冉一眼,點評道。
誰知這回,蘇冉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他,而是歎了口氣,看起來相當深沉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你不懂。”
花容歧:“……”
不是,祖宗。這才多久沒有注意到你,你這又是拿了個什麽劇本?
“我怎麽就不懂了?”花容歧問道:“你不告訴我,怎麽知道我懂不懂?”
花容歧:“怎麽,你有讀心術還是預知術啊?”
蘇冉蹲在地面,一隻手支着下颌,故作思索道:“如果你某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到了某本話本中,你會怎麽辦?”
花容歧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還有這種好事?”
蘇冉:“……?”
“你以爲你是主角嗎?這麽高興。”蘇冉用一種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花容歧。
【這人高興得也太早了吧!】
事實證明,花容歧的心态還是相當樂觀的。
他聽到蘇冉這麽說,情緒不變,說道:“就算不是主角,那我既然知道話本中的劇情,遇到什麽事也是可以提前規範的吧?”
“這不比現實好多了?你看咱倆,如果知道會有這一遭,我今晚肯定不出門。”
蘇冉:“……”
【好像也有點道理。】
說着,花容歧又相當憂愁地歎了口氣,道:“可惜現實不似話本,我也沒有提前知道劇情的能力,還是出門來這破地方了。”
莫名中了一槍的蘇冉:“……”
【沒事的,雖然我知道劇情,但我也還是出門并且來這破地方了。】
【劇情它不是萬能的啊!】
蘇冉沉默了一下,又繼續問道:“那如果你是穿越進了一個反派之家裏面呢?”
“反派之家?”花容歧有些不解,疑惑道。
“嗯……”蘇冉想了一下,将原著中他們家的結果大概說出,“就是,你是反派之家裏的炮灰。”
“你是反派遺落在外多年的幼子,好不容易認祖歸宗,卻因爲意外喪生。”
“而你死的時候,劇情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開始。”
“這時候,上天給了你一次複活的機會,你又活了。”
“你剛複活,就發現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話本。”
花容歧:“……”
好亂啊,這是個什麽混亂的關系。
穿到話本中,穿成了劇情還沒開始就下線的炮灰。
這還不夠,竟然還有重生複活元素?
而蘇冉的聲音還在繼續:“你的父親,功高蓋主,成天想着謀反,最後被五馬分屍。”
花容歧:“……”
有點危險啊,現在斷絕關系還來得及嗎?
我要做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蘇冉:“你的母親,野心勃勃,卻貪心不足蛇吞象,最後被散盡家産,人财兩空。”
花容歧:“……”
好慘啊,不過現在提前轉移财産還來得及嗎?
蘇冉:“你的大哥,年少成名,卻因爲與龍傲天男主争搶女主,最後被挑斷筋脈。”
花容歧:“……”
這就是你拎的不清了,女人哪有兄弟重要?搶什麽女主啊!
你要是實在喜歡,我去女裝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何必跟男主搶人呢?這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閑得慌嗎?
蘇冉:“你的二哥,心機深沉,有勇有謀,最後被喂下毒藥成爲失心瘋。”
花容歧:“……”
真的心機深沉、有勇有謀嗎?
有這水平還會被喂下毒藥成爲失心瘋?
蘇冉:“你的三哥,嚣張跋扈,少年天才,最後流落街頭,與野狗争食。”
花容歧:“……”
天才和野狗搶吃的?真到了那一步,他應該不是餓死的,而是氣死的吧?
蘇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出最後一個家庭成員的結局:“而你的大姐,也就是這個話本中的女主。”
“他爲男主擋劍,爲男主滑胎,被男主滅族,九死一生後與男主歡天喜地、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并連生了三個大胖兒子。”
花容歧:“……”
神經病啊!這種人還能繼續在一起?!
就不怕哪天把你也給毒死,讓你下去陪你的家人嗎!
而是這種人,如果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不是爲了卧薪嘗膽,好一下子毒死男主全家,他都覺得這女主腦子有病!
還病得不輕,簡直無可救藥!
蘇冉:“這就是你穿越的身份背景了,這種情況,你要怎麽做?”
花容歧愣了一下,歎了口氣:“沒辦法了,重開吧。”
——這個詞也是他和蘇冉學的。
蘇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來想用另一種方式告訴花容歧,我每天活得有多辛苦。】
【結果他這個提議,我竟然有點心動?】
花容歧看着蘇冉突然露出的肯定的神色,心裏覺得莫名其妙,而蘇冉講的這些身份背景也讓他覺得莫名有些耳熟。
忽然間,花容歧福至心靈。
蘇冉說的這些家族成員,和她自己家都能直接對上啊!
你看這個父親,蘇玄仁現在不就是一個功高蓋主的情況嗎?
你看這個母親,牧佩蘭野心勃勃不是出了名的嗎?
你看這個大哥,方圓十裏誰不知道蘇輕塵年少成名?
你看這個二哥,蘇修竹心機深沉,和他接觸過的誰不知道?
你看這個三哥,蘇天流嚣張跋扈是什麽秘密嗎?他不就是少年天才嗎?
思及此,花容歧驚愕地瞪大雙眼,用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蘇冉,仿佛自己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般。
那如果按蘇冉這麽說的話,她爹想謀反?!
她大哥喜歡她大姐?!
這這這,這……亂倫啊!
還有她家的結果,怎麽都這麽慘???
身爲女主的娘家,竟然混得這麽差?!
花容歧震驚了,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是該同情蘇冉,還是該同情蘇冉,還是該同情蘇冉……
除了同情,他都想不到什麽别的詞了。
蘇冉:“……”
“你那副表情,想什麽呢?”蘇冉眉梢揚起,語氣也有些無語凝噎。
“你……”花容歧眼神複雜,最終拍了拍蘇冉的肩,“好自爲之。”
蘇冉:“……”
到了這時候,蘇冉也顧不上花容歧身上還有什麽奇怪的臭味了。
反正聞了這麽久,她都已經習慣這種味道了。
況且……就在她離花容歧遠點又能怎麽樣呢?這地方就這麽大,她估計早就被腌入味了,隻是她本人還沒發現而已。
理是這麽個理,但這種情況下,蘇冉還是不太樂意讓花容歧碰到自己。
她揮開花容歧的爪子,面無表情道:“你想太多了,隻是閑着沒事給你編個故事聽。”
【還是好難聞,受不了啊啊啊啊!】
花容歧卻露出了然的神色,點了點頭。
我懂,我都懂。
有些事不能明說,隻能以這樣的形式講出來。
以他和蘇冉的默契,這點事他還是能領悟的。
蘇冉:“……”
【你懂個屁啊懂!】
【該有默契的時候沒默契,不該有默契的時候你那該死的默契又冒上來了。】
蘇冉氣得想給花容歧一拳,連眼神都變得不善了起來。
她索性将錯就錯,語氣威脅道:“你給我守口如瓶,不然……”
說着,蘇冉捏了捏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音。
花容歧後背一寒:“……”
早知道裝傻充愣了。
“你身上的毒藥,可還沒解呢。”蘇冉悠閑的嗓音落在自己耳畔。
花容歧:“……”
已經不是後背一寒的程度了,現在是全身如墜冰窖。
花容歧牽強地笑了笑,立刻表面自己的忠心:“你放心,我江湖人稱布袋子。”
“布袋子?”怕蘇冉不知道,花容歧又自問自答道:“就是像布一樣不會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