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穗華想不明白謝時青爲什麽突然變卦,當即便蹙起眉頭,問道:“謝時青,你莫非是怕了?”
話是這麽說,但尉遲穗華更傾向于謝時青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況且,蘇冉說的那句不明不白的話也很奇怪,聽起來倒像是這群人背着他定了個什麽暗号。
“對啊,我怕了。”謝時青承認地很直接,甚至還看了眼尉遲穗華,反問道:“你不怕,那你下去啊。”
他的這句話更是讓尉遲穗華一噎,心中的狐疑感更甚。
可這群人壓根就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尉遲穗華心裏的焦躁和不耐逐漸加大,最終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
尉遲穗華額角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牙關咬得吱吱響,嗓子眼裏艱難地擠出幾個音節:“冉妹妹。”
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蘇冉:“……!!!”
【關我什麽事啊!怎麽又喊我了!】
蘇冉心裏想法紛飛,面上卻一副疑惑的神色,等待着尉遲穗華接下來的話。
“不知你說的二人……”尉遲穗華頓了一下,雙眼緊緊盯着蘇冉,眸中似有探究的情緒,“是什麽意思?”
蘇冉短促地“啊”了一聲,回道:“就是我們那村子裏的老人說,兩個人一起下井,寓意不好。”
【這麽說也不算撒謊吧?】
蘇冉說的半真半假,也就沒什麽心虛的表現。
尉遲穗華從她的面上看不出端倪,可心底卻又一直覺得不對勁,仿佛事情不該就這麽簡單。
“這樣嗎?”尉遲穗華喃喃道。
“你倆趕緊選一個人下去吧。”花容歧用手捂住耳朵,用力揉了兩下,“我快聾了。”
他們耳邊那些怪異的聲音一直沒消失,甚至因爲沒人回頭,那些聲音變得更大,幾乎是貼着耳朵在吼。
花容歧不想破廟裏的魔音再現,忍不住催促道。
“這也太輕率了。”尉遲穗華不太同意蘇冉的這個理由。
他既不想讓謝時青搶占可能出現的先機,也不想讓自己獨自去一個未知的井底冒險。
“這種事,怎麽能聽信村民的傳言呢?”說着,尉遲穗華鄙夷地看了眼謝時青,“想不到你是這般膽小如鼠之人。”
聞言,謝時青神色冷淡地“哦”了一聲,語氣也不鹹不淡的:“你膽子大,你去啊。”
花容歧也在旁邊跟風:“就是,說這麽久,自己不也一樣不敢去。”
他話音剛落,就收獲了尉遲穗華的一個眼刀。
花容歧:“……”
這群人真是,隻會針對他。
謝時青擺明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而花容歧還在旁邊不斷拱火,尉遲穗華更是算不上脾氣好。
蘇冉總覺得這三個人快打起來了。
【破解幻境……危!】
最終還是尉遲穗華覺得自己的安危更重要,選擇讓謝時青下去。
謝時青也不拖拉,隻是在經過尉遲穗華時,投來極輕的一瞥。
嗯,蔑視意味很濃。
這還不算,花容歧還在旁邊尤嫌不夠地啧了兩聲。
蘇冉:“……”
【要不……你改名叫花拱火吧。】
蘇冉雖然看不慣尉遲穗華,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但在有絕對的實力可以抗衡尉遲穗華之前,還是做不出花容歧這種可以稱爲作死的舉動。
從尉遲穗華的眼神來看,蘇冉在心裏默默爲花容歧捏了把汗。
順帶毫無負擔地思考,真到了那一天,該如何和花容歧撇清關系。
蘇冉看着謝時青将那繩子的末端在手臂上繞了幾圈,而後手心攥着一截繩子,便往井口邁進去。
留守在上面的三個人眼看着那根繩子逐漸緊繃,像條蓄勢待發的弦,在一陣晃動過後,又松弛下來,癱軟在地面上。
【謝時青應該到井底了。】
蘇冉看着那段繩子有些出神地想着。
同時也在慶幸,幸好進入幻境時先遇到的是謝時青,不然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麽辦。
尉遲穗華看了眼井口,裏面一片漆黑,壓根就看不到什麽。他便收回目光,看向旁邊的蘇冉,問道:“冉妹妹是怎麽進來這個幻境的?”
蘇冉手裏正拿着不知道從哪撿到的小樹枝,在地面上塗塗畫畫。
聽到尉遲穗華這話,頭也不擡,回道:“不知道,走着走着就進來了。”
【還不是被你連累的。】
尉遲穗華:“……”
尉遲穗華并不挫敗,想了想,也在蘇冉旁邊蹲下,再次問道:“那你和花公子是在哪相遇的?”
蘇冉用手中的樹枝畫下最後一豎,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答道:“我倆就是一起進來的啊。”
尉遲穗華當即蹙起眉頭,語速也變得有些快:“你和花公子之前便相識?”
“對啊。”蘇冉應下,“有什麽問題嗎?”
【反正尉遲穗華一出去就能查到的事,也沒必要撒謊。】
尉遲穗華當然沒立場說有問題。
隻許你認識人家妹妹,就不許蘇冉認識人家哥哥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尉遲穗華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天底下真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裏意圖太過明顯,尉遲穗華又補充道:“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現在謝時青孤身進入井底,我們又沒别的事可做,無聊問問。”
蘇冉拉長音調地“哦——”了一聲,朝一旁的花容歧招了招手,示意他蹲過來,然後回道:“我和我三哥出門,撞見他在大街上坑蒙拐騙,就把他帶回王府了。”
花容歧:“……”
什麽意思?什麽叫坑蒙拐騙?
他那是善于僞裝!那是爲生所迫!
【我說的也算是實話吧?明面上花容歧确實是這麽來蘇王府的。】
而“花娘”那個半夜被突然綁到蘇王府,嗯……王府頂尖暗衛辦事,還不至于這點事都會洩露行蹤。
反正在外人看來,花娘的失蹤怎麽都和蘇王府扯不上關系。
再加上花容歧這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親哥哥都說了,花娘是被人抛棄,一時想不開自盡了。
如果這兩人長得如尋常兄妹那般,花容歧可能還得費點功夫,才能證明他和花娘的關系。
可惜沒有如果,他倆就是長得一樣。
隻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來這兩人的關系。
“坑蒙拐騙……?”尉遲穗華順着蘇冉的話追問,他像是非得把蘇冉和花容歧的關系問得一清二楚才罷休。
蘇冉也懶得在這些問題上和他費心思,就直接說道:“他給人亂算命,說我命中有一劫,讓我把錢給他,這樣才能化劫。”
花容歧:“……”
花容歧抿了抿唇,想辯解幾句,又覺得實在沒必要。
形狀姣好的嘴唇開合了兩下,最終也在旁邊找了根樹枝,和蘇冉一起在地上塗塗畫畫。
尉遲穗華:“……”
尉遲穗華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花容歧和花娘真不愧是一家人,一個青樓賣藝,一個坑蒙拐騙。
嗯……一個騙情,一個騙财。
“然後呢?”尉遲穗華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态接着問的,“這種事最好的處理辦法不是報官嗎?”
“然後我把他也坑了一筆。”蘇冉伸長手臂,在地面上畫了個符号,接着說:“我掐指一算,他命中有劫,就把他錢搶走了。”
尉遲穗華:“……”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這個走向,和他所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尉遲穗華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中,而蘇冉還在繼續說:“順帶把他人也搶回府了。”
【黑吃黑!】
尉遲穗華:“……”
尉遲穗華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疑惑,心情複雜,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
是該這樣發展……嗎?
總覺得進入幻境之後,一切都不對勁起來。
謝時青不正常,花容歧不正常,蘇冉也奇奇怪怪。
等尉遲穗華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擡眼時,就看到地上被樹枝畫了一大片格子,而格子的交界處則被畫滿了圈圈和叉叉。
尉遲穗華:“……”
要不還是毀滅吧。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尉遲穗華看了眼地上的圖案,有些迷茫。
這片格子看着倒像是棋盤,那些圓圈和叉也可以看成是黑白兩子。
可這布局,他怎麽沒見過???
“這是哪種玩法?”尉遲穗華問。
“五子棋啊。”回答他的是花容歧,花容歧語氣不陰不陽的,“這麽簡單的五子棋,你都看不出來?”
雖然他最開始也不知道這個玩法,但問題不大!
從前的花容歧是無知的,現在的花容歧是博學的!
所以花容歧陰陽尉遲穗華的時候相當理直氣壯。
【大哥,快别拱火了,你是真沒看見尉遲穗華想刀了你的眼神啊?】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更何況尉遲穗華壓根就沒打算藏!
而出乎蘇冉意料的是,尉遲穗華竟然真忍下來了,并且還在一旁觀察蘇冉和花容歧的進度。
等蘇冉用樹枝将五個練成一條線的圓圈劃出來時,尉遲穗華說道:“冉妹妹,讓在下和花公子比試一局吧。”
蘇冉:“……!!!”
蘇冉忙不疊地讓開,毫不猶豫地抛下花容歧和尉遲穗華對峙,甚至還附贈尉遲穗華一根樹枝。
花容歧:“……”
呵呵。
真正的心寒,從來都不是大吵大鬧。
花容歧不想和尉遲穗華玩,然而他剛要起身,就看到尉遲穗華仿佛看死人般的目光。
……花容歧默默往旁邊挪了點,說:“那邊的棋盤畫滿了,我重新畫一個。”
蘇冉:“……”
【挺能屈能伸的,我還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這麽長時間下來,蘇冉都快對耳邊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免疫了。
都說短時間内連續寫某個字,會導緻大腦混亂,進而覺得這個字不是這樣寫。
蘇冉現在就是這麽一個情況,她覺得“蘇冉”這兩個字已經不是她的名字了。
花容歧和尉遲穗華的棋局還在繼續,蘇冉雙手背在身後,繞着井口百無聊賴地走着,有點像在公園裏散步的老大爺。
呃……花容歧和尉遲穗華就像在公園門口對弈的大爺。
忽略此情此景的話,這三個人看起來确實挺悠閑的。
就在蘇冉走完第不知道多少圈時,原本癱軟的地上的繩子再次繃直。
蘇冉腳步一頓,連忙站在一個距離井口不近不遠的位置。
廢話,誰知道等會兒上來的是個什麽東西,蘇冉才沒傻到站在井口迎接,等看到謝時青的腦袋出來時再過去也不遲。
尉遲穗華和花容歧也發現了這動靜,這兩人也同蘇冉一樣,站在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
這個距離,萬一上來的不是謝時青,他們也有足夠的機會逃跑。
直到繩子繃得越來越緊,在地面左右晃動,藤蔓和井口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謝時青頭剛探出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一群人如臨大敵的表情。
謝時青:“……?”
我是什麽很恐怖的人嗎?
謝時青上來的時候沒要其他人幫忙,動作利落地翻過井口,直至雙腳落地,還有一些恍惚。
尉遲穗華迫不及待地迎上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關心謝時青。
尉遲穗華:“底下是什麽情況?”
而這次,謝時青沒像之前一樣冷嘲熱諷,而是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尉遲穗華。
硬要說的話,眼眸中似乎還有同情的意味。
尉遲穗華敏銳地感覺出不對勁,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道:“怎麽了?”
【謝時青這個表情……有點精彩啊,像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隐隐約約夾雜了一絲同情。】
【哇——能讓謝時青對尉遲穗華産生同情的情緒,這得什麽事啊?】
蘇冉也好奇起來,悄悄豎起耳朵偷聽。
“也沒什麽大事。”謝時青語氣淡淡的,說出的話卻沒那麽讓人淡定。
他說:“也就是需要你當個祭品。”
尉遲穗華當場傻眼,僵在了原地。
蘇冉和花容歧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震驚,以及……看熱鬧的興奮。
謝時青下去一趟,尉遲穗華竟然就要當祭品了?!
這井底得有什麽東西啊!
尉遲穗華是在場三人裏最着急的,他指着自己:“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