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烆看着崔滢的手緊緊抓着被子,口中不住的喊着不要,他體内的母蠱也感受到了她情緒的波動,他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但總歸,應該不是什麽太好的事情。
而母蠱也能感覺到,她此時内心的掙紮。
他彎腰,将她抱起來,晃動了她腰間的蠱蝶鈴,鈴铛的聲音似乎喚回了她幾分飄散的思緒,滾燙的體溫也将她的肌膚渲染。
“滢滢。”
楚烆輕聲喚了她的名字,而後貼着她的臉,眸中情緒分辨不出。
他想了許多,想着該如何,在這死局中破局而出,但是既然稱之爲死局,便是沒有破解之法,一旦她掙脫情蠱,亦或者他爲她解開情蠱,得到的,都不會是她的愛,而是恨。
亦或者,她便是殺他的人。
“那便永遠将你困在這裏,無論孤用什麽辦法,都不讓你知道。”
“很過分吧,可是滢滢,孤已經無路可退了。”
楚烆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過分,有多自私,他這樣和啓帝又有什麽區别。
可他隻有她了,他不能失去她.
等謝微星被成充帶進東宮的時候,隻聞到滿屋的血味,崔滢靠在楚烆懷中,唇瓣嫣紅,還在昏迷着,而楚烆卻臉色蒼白,活像是被人吸了血一般。
“殿下你又喂阿姐喝了你的血?”
謝微星幾步要上前,隻見楚烆擡眼看來,帶着幾分冷意:“做好你的本分。”
“你!”
“好,我的本分,那還請殿下松開阿姐,臣女要給阿姐把脈。”
她也學會了不跟楚烆硬碰硬,反正硬碰硬也讨不到好,她現在隻想看看阿姐身體狀況如何。
楚烆卻是沒有松開崔滢,隻是淡淡說道:“把脈。”
謝微星敢怒不敢言,帶着幾分生氣的上前彎腰,将手搭在崔滢的脈搏上,沉穩有力,隻不過卻感覺心跳有些快,似是夢魇之症。
“阿姐受了驚吓,我給她施針,殿下,這下您能松開她了吧。”
她站直身子,從随身的藥箱裏取出針灸包,楚烆聽着她的話,而後又看向她手中的針灸包,這才松開崔滢,讓她平躺在床上。
謝微星看了他一眼,取出幾根銀針,找準穴位後刺下去,。
“她本就受情蠱所控制,心神與旁人不同,更容易受到驚吓,情緒起伏大,傷身的很。”
“既然殿下選擇用這樣的辦法,就不要再讓阿姐受到”
說着說着,忽而感覺到身旁傳來一陣冷意,她脖子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去,隻見楚烆站在那,眼神比霜雪還冷,她再次噤聲。
姑娘暗自腹诽,小氣吧啦,仗勢欺人,阿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
隻不過這話,她不敢當着楚烆的面說罷了。
除非她是活膩歪了,她還沒完全讀透祖父給的那本南疆醫書,還沒有找出可以給阿姐解開情蠱的法子,她才不能死。
楚烆落坐在椅子上,等着謝微星這幾針結束,謝微星也不搭理他,坐在床頭給崔滢施針,不多時,等到時辰差不多,她才伸手去将針拔出。
“我給阿姐開幾貼藥,這幾日服用着就行。”
謝微星說完,悄悄擡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倒是沒有說什麽,擡手讓人帶着謝微星去寫藥方子,她起身離開時,看着楚烆如今的模樣,一忍再忍,最終還是沒忍住。
“殿下,以血供養,最終也是傷身,情蠱已成,不需要再用母蠱的血了。”
“阿姐她不希望自己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倘若殿下真的愛阿姐,也請多爲她考慮考慮。”
兩句話,一句關切他,一句關切崔滢,隻不過關心他,也不過是怕他死了,崔滢受牽連罷了。
待謝微星離開後,楚烆這才起身,他面色雖蒼白,但渾身卻滾疼的像是一個火爐一樣,崔滢的面色已經漸漸歸于平靜,看來那幾針,确實緩解了她的夢魇。
他何嘗不明白,以血供養是傷身,情蠱已成,就沒有被掙脫的可能。
可是今日看着她這般模樣,他害怕了,他賭不起那萬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還未做好準備,讓她掙脫情蠱。
尤其是在明白了,他和她之間究竟隔着什麽。
是血海深仇,更是強取豪奪,死局破不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她不恨他。
不過楚烆也明白了,啓帝要做什麽,他還當真是恨不得讓他死,卻又不敢對自己動手,因爲他害怕,百年之後見到母後,他無法解釋。
他想多了,像他這樣的人,死了就該下地獄,哪裏會見到母後?
從前他想等此間事了,就帶着崔滢一起離開上京,去過平淡的日子。
但現在,他不想這麽做了,他不僅要手刃當年害了母後的仇敵,更要替她報仇。
弑父殺君,呵,他又不是不能做。
手上的人命也不差啓帝這一條,他從不怕這些,什麽離經叛道,根本困不住他。
崔滢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日,腦子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場冗長而又繁雜的夢,總能聽到有人在喚她敏敏,可她卻看不清她的臉。
一睜眼,那些思緒又好似被全然壓制了一般,令她再也想不起來。
“懷微.”
她喚了一聲,晴雪從門外走進來,上前撩起紗幔道:“夫人醒啦?”
昨日楚烆就讓成充去把人帶了過來,因爲要在宮中留一段時日,崔滢的身邊不能沒有照顧的人。
再加上在外面的府裏面,也是晴雪照顧的她,她和晴雪熟絡,換人的話,崔滢也不适應。
“懷微呢?”
崔滢隻感覺頭有些暈乎乎,沒見到楚烆,她的心很不安。
“殿下去上早朝了,夫人可要先用早膳?”
晴雪給她拿了衣裳,崔滢聽着她的話,搖搖頭:“我要等懷微回來。”
“好,那奴婢先伺候夫人梳洗。”
這下,崔滢倒是沒有再拒絕。
此時太和殿内,楚烆坐在龍椅上,一身玄色衣袍金線勾邊,眼底壓下的是極緻的不耐煩,底下跪着的臣子說到後面越發小聲,這低沉的氣壓,總讓他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拖出去斬了。
“怎麽不說了?”
見人停下,楚烆微微擡眼,就這般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人嗤笑一聲:“王大人也覺得自己這奏疏寫的,狗屁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