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滢深吸一口氣,将額間的汗擦去重新躺回去。
可閉上眼,卻再也無法入睡。
她曾說過,楚烆帶給她的,是無盡的窒息,可她不可否認,在這場欺騙中,她真的有對他,動過心。
瀕臨死亡時,她神志不清,那句我也曾對你動過心,并不是欺騙。
崔滢都覺得有些可笑,明明她對他說的話,全是假的,卻唯有那句是真的。
但是他大概,也會将那句話,當做假的吧。
‘崔滢,爲我留下,好不好?’
想起他懇求的姿态和溫柔的眉眼,崔滢的心又有些痛了,那片刻的動心,早在他欺騙她,隐瞞兄長死因的時候蕩然無存了。
别再想了,都已經過去了,崔滢你别再想了。
她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忘掉這些,情蠱也在這時,變得安靜,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不再躁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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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郊,楚烆來到自己讓應東先一步回來準備的院子,裏面的每一處,都是他自己畫了圖紙送回來的。
她說她喜歡江南的景,也愛上京的繁華,所以這裏的亭台樓閣都是仿造江南所做,白牆綠瓦,假山湖泊。
屋子裏的布置卻是上京最時興的裝扮。
應東站在成充身旁,看着楚烆,他早就聽成充說了崔滢假死的事情,說實話,他有些氣。
生氣崔姑娘如此不顧殿下身體,更氣她将殿下一片真心踩在腳底下。
但轉念一想,殿下對崔姑娘的掌控,也是她不想要的。
你若非要分出個是是非非,誰對誰錯,他也說不出來。
隻能說,道不同不相爲謀,崔姑娘想要的,和殿下想要的,背道而馳。
楚烆讓成充将他推去主卧,那是一間臨水而立的屋子,躺在外屋的搖椅上,便可以将這座院子最好的景色盡收眼底。
裏頭的擺件很是精緻,不遠處還有一個繡架,那是他給崔滢準備的。
他的輪椅停在搖椅旁,男人的手中,是那對被雲舟撈上來的紫玉镯,镯子有裂口,他差工匠修補了下,但裂痕卻不能完全抹去。
“找到了嗎?”
楚烆出聲問了句,成充搖頭:“回殿下的話,江海太大,已經在逐一排查了。”
“人要是想藏着,是找不到的,不妨想一想,有什麽地方,是她會去的。”
“她那麽謹慎的,不想讓孤找到,一定會尋一個我們都想不到的地方。”
男人彎唇淺笑,大朔有很多州府城池,一個人存心躲着,确實很難找,但是無妨,他會是耐心最好的獵人,等着她主動咬鈎的。
“放冬月和琥珀離開。”
他隻說了這一句,成充便知道了要怎麽做,冬月和琥珀是娘娘最在乎的兩人,有她們在,何苦找不到娘娘?
“是,屬下明白了。”
“下去吧。”
成充和應東離開了屋子,房門被關上,屋子裏便隻剩下了對面的潺潺流水之聲,楚烆擡眼,将那對紫玉镯放到搖椅上,轉動輪椅向前。
“你又騙了我,崔滢,你當真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可我如今想的,卻還是想和你長相守。”
楚烆看着面前的景色,腦海中不由得劃過她勾着他脖子,一句又一句哄騙的話。
‘懷微也是這世上不可取代的存在。’
‘那你就聽我的好不好?不再對我做出今日的事情,我就同你試一試。’
他擡手,指尖落在自己的脖頸之上,仿佛那裏還停留着她觸碰過的溫度一樣。
長相守,她又怎麽會願意。
她連他的這顆心,都不要的。
莫名的,楚烆隻覺得自己這般樣子,就和當初的啓帝一樣,乳娘說過,他當初,也是這樣求母後的。
所有人都說,帝後情深,年少夫妻,若不是因爲難産,故事的結尾應當是圓滿的。
但卻沒人知道,那座華麗的鳳儀宮,是她的囚牢,困住了她,也要了她的命。
而他,也不過是啓帝自欺欺人下的存在,他甯願相信,母後是爲了他楚安榮才願意生下這個孩子,也不願意相信,母後是别的原因。
“可是我,不想做第二個啓帝,崔滢,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斂眸,将所有的不甘和難堪全部咽下。
不要他,也不要他的情,也别想離開他一分,一寸。
楚烆就此在城郊的院子住下,不再回宮,這裏雖然沒什麽人,勝在清淨,那隻未雕刻完的小人木雕,他很是仔細的在做。
就像是在等一個能拿到它的人一般。
日子好似又回歸了平靜,看似什麽都沒發生,卻又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崔滢在豐州約莫過了十多日,逐漸适應這裏的生活後,她便想着做些什麽營生。
之前答應給裴文钰做的衣裳也收了尾,裴文钰看着那衣裳,愛不釋手的,立馬就去換上:“滢滢,你這手藝,真是比繡坊裏的繡娘還要好。”
崔滢将針線纏繞起來,笑着看向裴文钰:“許久沒做了,有些生疏了,裴姨,可貼身?”
上一次做衣裳還是給楚烆,後面又因爲許多事情耽擱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女紅了。
“貼身的,很貼身。”
裴文钰還怕崔滢不相信,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崔滢點點頭:“貼身就行。”
“不過裴姨,我想在豐州開家繡坊,你覺得怎樣?”
按照目前形勢來看,她大抵還要在豐州待許久,也想找點事情做,想了想自己會的,還是開一家繡坊是她的心願。
當初想着能離開雲州的話,就開一家繡坊,醫術她雖然也會,但總歸不算精進,切莫害了人,但女紅是她的強項。
“好啊,但我們銀錢足夠,開繡坊還要費心操勞,我隻是怕你累着。”
裴文钰坐到崔滢身邊說了一句,她以前在家中的時候,母親就讓她學過怎麽掌管中饋,家中産業本就繁雜,學的她是兩眼發昏。
經營鋪子也要操勞,她隻是擔心她。
“總要做些事情嘛,沒事的,等我的鋪子賺了錢,我就帶裴姨去遊曆四方。”
崔滢聳了下肩,想着今後的日子,以前在雲州,都是崔雲良讓她做什麽,她才能做什麽。
她也不敢過多表露自己,如今她徹底擺脫了這些,總要做些自己喜歡的,操勞起來,也好過一輩子被困在籠子裏過活。
況且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藝要是被洩露出去,定然會被發現,但豐州這一帶的如意針織,卻是她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
便用這門手藝來開繡坊吧。
兒砸,媽也想幫你,但你吧,你,要不要看看你做的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