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滢的瞳孔微微睜大,聽着他的這句話,她的手無意識的握緊了手底下的被子。
“孤不需要你的回答,将此間心意告知于你,你知道就好。”
等不到崔滢的回應,楚烆露出個自嘲的笑意,他坐起身将她抱入懷中:“其實有些話,是真是假,孤已經不想再去糾結。”
“想過放你走,但更怕沒有你,崔滢,如今的你于孤,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倘若有一日你我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孤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我們一起死,又何嘗不是一種圓滿呢?”
楚烆聲音溫柔,可是說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他蹭了下崔滢的耳朵,輕笑一聲:“滢滢,孤喜歡你。”
他重複了幾遍,好似這般說着喜歡,她的心就會因爲他的這一句又一句的喜歡而變軟。
但又好像是,從不懂情愛的人,初嘗情愛滋味,明白了何爲喜歡後的雀躍,宛如一個少年一般重複着這些話。
“懷微,我知道了。”
崔滢伸手止住他的話,不讓他再說,楚烆嗯了聲,攬着她一同倒在床上:“陪孤睡會兒吧。”
他一句都沒提到今日在外面被百姓扔髒污之物的東西,崔滢窩在他的懷中,聽着他有些加快的心跳,卻遲遲不能入睡。
她從未設想過,楚烆會喜歡她。
可他的喜歡,究竟是因爲她給的假象陪伴,還是真的喜歡?
崔滢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隻是這覺還沒睡多久,外面便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喊着什麽太子無恥,滾出宛城的話。
不多時成充趕來,讓人守着這裏别來打擾楚烆。
楚烆眼都沒睜,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幹擾一樣,崔滢伸手拉住他的衣服問道:“殿下不去看看嗎?”
“去看了,他們就不會說了嗎?”
“從那夥土匪出現的時候,孤就知道了後面的戲碼。”
從小曹晔就誇過他,智多近妖,但也告訴過他,凡事不要表露的太出挑,有了曹晔的這句話,他學會了事事都隻說七分,留下三分旁人發揮的餘地。
他總能猜到這些事情,不管是陰謀詭計,還是旁的。
“懷微。”
“滢滢,孤說過,孤的身邊從來都不是什麽安穩的地方,但孤會護着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
楚烆的手落在她的發上,像是在安撫一樣,崔滢止聲,并未再多說。
她從前一直以爲,楚烆真的和傳聞所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王,可從雲州相識到現在,他殺的人,從來都是該殺的人。
人人都說他暴虐成性,手段殘忍,但崔滢發現他從未冤枉過一個好人。
他當真是一個複雜的人,她也始終看不透他。
外面的吵鬧在蕭鳳安的制止下漸漸消散,日落時,崔滢就再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楚烆睡得很安穩,将她抱在懷中,像是得了什麽安眠的玩意兒一樣。
她睜着眼,不敢動,閃動的眸光忽而看到了不遠處桌子上已經被雕刻成形的兔子,他在給那隻兔子上色,乳白的顔料逐漸覆蓋了木頭原本的顔色。
一雙貼着紅寶石的眼睛活靈活現,憨态可掬,楚烆說過,這木雕是他第一次做,爲了做這些,他還找了書來看。
那是他要給還未出世孩子的,崔滢抿唇,收回目光不再看。
她瞞着楚烆,不告訴他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假的,依舊是想利用他此時的心軟,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說她卑劣吧,她隻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在回上京的路上無法離開,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無論任何人問她多少遍,她的回答依舊如初,她不願意入宮,更不願意,同他再糾纏。
就從這時起,撥亂反正,徹底回歸他們正常的,本該的人生。
一個時辰後,楚烆醒來,兩人一起用了晚飯,楚烆看着外頭的月色,一時興起要拉着崔滢去賞月,他親自拿了披風給她披上,與她十指緊扣一起出去。
這座院子有一片很小的活水湖泊,上面有個閣樓,視野開闊,是觀景的絕佳地方。
“殿下。”
不過出門的時候,成充喊住了楚烆,他腳步一頓,開口道:“何事?”
成充看了看崔滢,顯然是覺得這件事不能當着崔滢的面講,崔滢也不想聽楚烆的秘密,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踮腳,親了下他的下巴,抽出自己的手笑道:“我去閣樓等殿下。”
今日她的主動,倒是讓楚烆十分滿意,他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嗯了一聲,崔滢帶着冬月和琥珀離開了這裏,去閣樓等他。
“何事?”
等人走遠,他才出聲問道。
“崔叙死了。”
他也是剛剛才收到的信,三天前,崔叙就被瑞王亂棍打死丢到了亂葬崗,如今連屍首都沒找到,隻找到了半枚染血的玉佩,還是崔滢在他冠禮上送他的。
那是崔叙最在乎的東西,他戴了三年,隻是如今玉碎人死。
楚烆聽完,伸手轉了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内心有些煩躁,崔滢是說過,她不喜歡崔叙,但是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崔叙又對她多有照拂。
崔叙的心思隻差昭告天下,崔滢又怎會不明白。
她對他,就算是兄長的情意,也是有的。
而崔叙是他逼到瑞王身邊的,她要是知道.
他停下手中動作,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皎月,月色清冷,孤寂的灑落在微微蕩漾的湖面上,他的手握緊了些,淡然出聲:“孤今日,有收到什麽消息嗎?”
成充聞聲,立馬反應過來,低頭回道:“東宮一切如常,殿下。”
楚烆彎唇淺笑,擡手,青玉扳指抵在唇邊,他笑的溫柔,眼眸中卻隻有寒霜。
不讓她知道,不就好了嗎?
他們會一起回上京,她會爲他生下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讓應東多去尋些孩子喜歡的東西,要上好的,孤的孩子,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楚烆輕笑出聲,将手背在身後緩步落下台階朝着閣樓而去,他的背影有些單薄,但每一步都走的穩,成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歎了口氣。
殿下的病,似乎又嚴重了些。
以往的時候,他還能猜到殿下的心思,但現在,他根本看不透殿下在想什麽。
隻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瞞到最後,被娘娘知道,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一個好結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