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躲雨的人不少,崔滢收回視線時看到自己身旁的一對夫婦,婦人的肚子高高隆起,男子将她攬在懷中替她遮擋住灑進來的些許雨水。
崔滢看着這一幕,面上挂上些笑意,而後轉過頭來,楚烆握着她的手,也注意到了她剛剛看着那對夫婦的眼神。
有時候,平淡安甯的生活恰恰是此間最難得的。
“進去歇息吧,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
楚烆拉着她走進殿内,這裏供奉的是觀音菩薩,裏面有幾張椅子,楚烆讓她坐下,他靠近她說道:“外頭有人,我去看看。”
崔滢仰頭,他的唇擦過她的耳朵,帶來些癢意。
楚烆輕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離開了這裏。
殿内躲雨的人沒有那麽多,有些人去了别的的殿内,崔滢的身邊就坐着剛剛那個有孕的婦人。
她看着楚烆待她溫柔親昵的模樣,笑着說道:“你家夫郎對你還真不錯,聽你口音,不是官州人吧。”
婦人的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崔滢颔首示意回道:“來官州尋親。”
“怎麽想起這時來尋親,如今官州城中也沒有那麽安甯。”
這官州本來就不是什麽富饒之地,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朝廷給的赈災糧遲遲未撥下來,城中如今的東西都跟着水漲船高。
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再這麽下去,隻怕城中到時候也要亂起來了。
她歎口氣,而後轉移了話題:“我叫婉娘,家就在這姻緣廟旁邊住,瞧你面相好,相逢即是緣,有時間可以來家中飲茶。”
崔滢早在進姻緣廟跪拜時就取下了幂籬,她容貌本就惹眼出挑,所幸一路走來未曾擡眼看,倒是沒被人惦記上。
如今坐在這供奉觀音菩薩的殿内,隻有一縷垂下的發掩蓋住了小半張臉,婉娘剛剛轉頭看她時就看到了她的容貌。
姑娘隻是坐在那裏,眉眼彎了幾分,唇角帶着些許笑意,跟那供奉的觀音菩薩娘娘還真像,一臉的慈悲憐愛模樣。
“好,多謝婉娘,我叫崔滢。”
崔滢報上自己名諱,婉娘點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從婉娘的口中,崔滢對如今官州的情形也有了了解。
官州太守名爲常文廷,那才是比起崔雲良更好色貪财的存在,婉娘說,常文廷在官州郊外有座美人觀。
顧名思義,就是一座囚禁着各色美人的地方,他自比曹公,建造了這座‘銅雀台’,日子過得奢靡浪蕩。
前幾年,官州最先建造的大壩被水沖毀過一次後,朝廷就派了人來重修大壩,撥的銀子也很多。
不過負責監察修建的人性子最是剛正不阿,常文廷在裏面撈不到一丁點的油水。
婉娘還以爲,這大壩修的會十分牢固,卻沒想到紙糊的一樣,連帶着老大壩的根基也被連根沖毀,龍江水傾瀉,導緻下行的村莊被淹沒。
“這些當官的,唉,算了不說了。”
婉娘無奈搖頭,她不過一個普通老百姓,又能說什麽。
崔滢從她的話中聽到了她的不滿,貪官污吏自古以來都有,隻是沒想到這常文廷是半點活路也不給這些老百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寬慰了一句,楚烆來了官州,就不會繼續放任這件事情不管的,雖然她總是說楚烆是個瘋子,但有些事情,瘋子來做,卻是再合适不過的。
隻是她話音剛落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給我搜,如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差吏惡狠狠的聲音傳來,崔滢站起身來,婉娘的夫君也上來護住婉娘。
驚呼聲傳來,崔滢心中有些不妙,她将幂籬戴上,隻是還沒戴好,手中幂籬就被人用刀挑走了。
“喲,這小娘子長得還真是國色天香。”
那差吏的聲音帶着些油膩猥瑣,看着崔滢的目光更是令人惡心不适。
他伸手想去摸崔滢的臉,卻被崔滢後退一步躲開,隻見那差吏目光立馬變得兇狠:“給臉不要臉!”
“你要對我夫人做什麽?”
楚烆手中拿着一把油紙傘,傘上還帶着雨水,他手腕一轉,那差吏的胳膊就被他折斷了,疼的他直接跪倒在地哀嚎着。
崔滢看到楚烆眼底的戾氣,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差吏都将刀對準了楚烆,崔滢上前用手包裹住楚烆握着傘柄的手:“夫君。”
聞言,楚烆轉過頭來,他收回手,将她攬入懷中:“我在。”
“你,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他給我拿下!”
被楚烆折斷胳膊的差吏跪在地上鬼哭狼嚎,其他差吏看了他一眼後,紛紛上前想要制住楚烆。
“錦衣衛辦案!”
蕭鳳安的聲音自殿外傳來,他穿着一身飛魚服,手中繡春刀落在那差吏的脖子上。
“抓什麽人呢?不如跟本卿也說說?”
男人身後跟着幾個錦衣衛,上前來将這幫差吏制止住,崔滢擡眼,目光卻是看向了站在蕭鳳安身邊的崔叙。
許久未見,他像是一點也未曾變一樣,隻是那眼神中卻多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蕭鳳安讓人将這些差吏帶走,殿内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溜出去不敢留在這裏,一時之間,裏頭就隻剩下了他們幾人。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崔叙恭敬行禮,楚烆嗯了一聲,目光卻是落在崔滢臉上。
“滢滢有話要與你兄長講嗎?”
他箍着崔滢的腰,嘴裏說着意有所指的話,蕭鳳安不動聲色的笑了下,還從未見過殿下吃醋的模樣。
崔滢隻能靠在他懷中,沒等崔滢開口,崔叙倒是先一步說道:“不必了殿下,官州事多,這次來這裏,是想告訴殿下,修建大壩,且知情的民工,都被常文廷抓了起來。”
“明日他要在府中宴請魏大人,想來應當是場鴻門宴。”
“對了,朝中吏部侍郎是常文廷的姐夫。”
崔叙說完後便離開了,也沒有看崔滢一眼,但楚烆卻注意到了他垂在一側的手有些顫抖。
走出殿内的崔叙不敢停下步子,撐傘離開,他隻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再給滢滢招惹來麻煩,他已經害了她一輩子,不能再讓她爲難了。
可是看着她倚靠在太子懷中,他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要被撕碎了。
兄長二字,是枷鎖,亦是此生都難以跨越的鴻溝,困住了他,也害了她。
楚烆:滢滢要跟你兄長說話嗎?(孤可真是一個大方的男人,其實手壓根沒松開,小氣吧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