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在接到小太監的傳話後就讓秋月去準備吃食了。
她十五歲進宮,如今已經在宮中待了三十五年了,年歲雖然比不得宮中其他的妃子,但啓帝一月中也會分出幾天來她宮中坐一坐。
兩人之間早就沒了早年間的那份悸動,剩下的也不過是相敬如賓,他敬重她,也願意同她多說一說話,隻不過是因爲這宮中的老人,也隻有她了。
賢妃起身坐到梳妝台前,銅鏡中的女子一身華服,烏發中摻雜着一些白發,訴說着歲月的無情流逝。
“秋月,若是當初本宮沒有那麽多的執念,是不是趙家也不會因此覆滅?”
她擡手撫摸着鬓邊的那一根白發,神情中帶上幾分哀傷,啓帝之所以對她毫無防備,那就是因爲她的母家早就随着那一場禍事被滿門抄斬了。
趙氏一族,無一生還。
“娘娘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如今您有太子殿下,殿下雖然性情難以琢磨,但是對娘娘那是十分孝順的,待殿下将來登基,您就是當之無愧的太後娘娘。”
“世事無常,娘娘也阻止不了。”
秋月跪在一旁寬慰着賢妃,她是跟着賢妃一道從趙府到宮中的。
趙氏是上京的名門望族,隻是最後趙家卻因謀逆之罪一夜之間頃刻倒塌,想到那年的事情,秋月心中歎了口氣。
天子一怒,橫屍千裏,可誰又能阻止什麽,娘娘心中一直過意不去的,是因爲這件事還連累了三小姐和永甯伯府。
“午夜夢回之時,本宮都能夢到漾漾,她恨本宮這個做姐姐的,是本宮連累了他們。”
賢妃低頭,眼眶紅了下,秋月伸手拍着她的背道:“娘娘莫要感傷了。”
“罷了,替本宮更衣吧。”
她擦了下眼角的淚,讓秋月給自己更衣,秋月點頭去拿衣裳。
入夜,啓帝來了鍾粹宮,桌子上早就擺滿了吃食,賢妃俯身行禮,啓帝伸手拉住她:“不必多禮,坐吧。”
賢妃露出一笑跟在他身旁坐下:“陛下今日瞧着心情不錯,是不是懷微快要回來了?”
她擡手給啓帝盛了一碗湯羹放過去,言語溫柔,歲月仿佛都未曾在她臉上留下一絲痕迹,她的面容依舊如剛入宮般一樣。
啓帝轉動湯勺,開口說道:“差不多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去哪裏你都要惦記着。”
“懷微畢竟是臣妾看着長大的,臣妾怎麽能不惦記,他就算成家立業,臣妾的心中都是惦記着他的。”
賢妃無奈搖頭,啓帝看向她,目光帶着幾分探究道:“姝兒,倘若朕說,敏敏還活着,你會怎麽做?”
他話音落下,隻聽嘩啦一聲,放在賢妃手邊的湯碗險些倒地,她眼中劃過幾分慌亂,而後快速收回。
“陛下開什麽玩笑,敏敏不是早就死了嗎?”
那麽小的孩子,一場大火下去,哪裏還有生還的可能?
啓帝嘴角露出一笑道:“朕的親衛,曾在官州見過裴文钰,姝兒,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即使她們還活着,朕也不會追究。”
“更何況,敏敏是同你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伸出手覆在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上,帶着幾分溫情說出了這句話,趙姝抿唇不語,半晌後才開口:“當年的事情,是臣妾之過,陛下未曾追究臣妾,留了臣妾一命,已是恩德。”
“不說這些了,陛下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用筷子給啓帝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中,啓帝沒有多言語,用完晚膳後就離開了鍾粹宮。
出了鍾粹宮的門,沒等柴廣福上來問去哪裏,他便擡步去了鳳儀宮。
鳳儀宮自從莊慧皇後仙逝後,就一直空置着,隻是每日都會有人來打掃,多年來,依舊保持着皇後娘娘仙逝前的模樣。
啓帝站在鳳儀宮門口,看着殿内一片黑暗,柴廣福上前問道:“陛下,奴才去點燈?”
“不必,别擾了她清淨。”
他轉過身,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哀樂,可柴廣福卻覺得他心情不佳。
“你跟了朕也有三十多年了吧。”
聽着啓帝的問話,柴廣福俯身回道:“回陛下的話,已經四十五年了,還在皇子府的時候,奴才就跟着您了。”
“已經這麽久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啓帝歎氣,他這一生,隻愛過一個人,就是莊雯珺,可惜緣淺,隻做了十年夫妻,珍重之人是趙姝,可惜他是覆她滿門之人,她對他隻有尊敬,再無愛意。
明明已經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身邊卻無一人可相伴而行。
柴廣福始終跟在他身後,沒有出聲。
“陛下,官州急報!”
待行至紫宸殿後,隻見門口站着一位官員,面露焦急,啓帝面色沉靜的走過去:“進來說。”
“官州大壩被上遊沖垮,龍江水傾瀉而下,已經淹沒了下遊三個村莊!”
魏其才收到官州發大水的消息後,連衣裳都未穿戴整齊就急匆匆的進了宮,官州大壩是去年才完工并投入使用的,按理來說,不應出現這種情況。
況且,現在也不是多雨季節,龍江水更不應當出現漲水沖壩的情況,除非是在修大壩的時候,偷工減料,這才導緻大壩承受不住。
哪怕隻是最尋常的水量,也難以抵擋。
魏其才越想越心驚,啓帝也想到了這一層,将桌上折子扔到地上怒喝:“魏其才,你身爲監察官,治理不嚴,朕命你即刻前往官州處理災後事宜将功折過。”
“柴廣福,拟旨給太子,讓他去官州,召錦衣衛指揮使蕭鳳安一并前往查案。”
魏其才慌忙跪在地上,連聲應下。
楚烆是在雲州審理馬超陽時收到的聖旨,官州大壩被沖毀,數萬災民流離失所,這事可比馬超陽這件事要嚴重多了。
馬超陽聽到官州事情時,低垂着頭,眼中露出異樣。
“殿下,陛下要您即刻動身。”
傳信的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蕭鳳安,天子親衛,隻聽天子召令。
他着一身飛魚服,腰間繡春刀更添寒意,隻是見到楚烆,卻恭敬的行禮。
“孤知道了。”
新人物出場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