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獾轉身想要返回老宅,劉叔大聲招呼她:“仙子,這位就是省裏的王博士。”
王博士?他是博士?可能嗎?
出于禮貌,朱獾還是回過身走到那個人的面前。驢不到村人講究禮數,尤其是老宅的人,對待外人禮數一定要周到。
“您好,您就是傳說中的老宅仙子?”那個人向朱獾伸手。朱獾大大方方回握,這一握又差點驚掉朱獾的大牙。他的手粗粝如锉刀,比驢不到村老山民的手還要粗粝。
“王博士,您好,歡迎來到我們大山窩窩。”朱獾微笑。
“叫我王眼鏡就好,或者幹脆就叫我眼鏡,王博士有點見外,我的名字又太拗口。”王眼鏡露出潔白的牙齒。
“各位,這位王博士是省文管部門的專家,今天專程來我們驢不到村指導工作,大家歡迎。”鎮上來的其中一位邀請王眼鏡上了土台子。
王眼鏡向大家鞠躬問好後說:“我是慕名而來,接下去會在驢不到村住上一段時間,請大家多多關照。”
“各位,王博士就交給了大家,你們要多多支持他的工作,這是縣裏的意思鎮裏的意思。”鎮上來的兩位和王眼鏡握手告别,要走。
馬夜叉過來攔住他們,問:“你們這樣就走?他住哪裏吃哪裏?住多久來幹什麽?都還沒有交待。”
“馬大嬸,這不有你在嗎?用不着我們操心。”“就是,有馬大嬸在一點問題都沒有,馬大嬸,你辛苦。”鎮上來的兩位向馬夜叉抱拳作揖。
馬夜叉不讓道,沉下臉,很生氣地對鎮上來的兩位說:“你們不要太爲我們着想,沒錯,我們驢不到村窮,但招待一餐飯還是招待得起。你們兩位如果不吃中飯就回去,那就是看不起我馬夜叉看不起我們驢不到村人。”
“馬大嬸,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們簡單吃一口就好。”“就是,我們簡單吃一口就好,關鍵是要接待好王博士。”鎮上來的兩位轉身。
馬夜叉大步向前領路,邊走邊說:“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王博士,照顧得比我自己的兒子還要好。”
“馬夜叉,你有兒子嗎?”田癞子在背後喊問。
“沒有我不會生?不過如果生下你那樣的癞子兒子還不如不生,大家說是不是?”馬夜叉大聲回應。
“哈哈哈……”衆人哄笑,田癞子自讨沒趣退到一邊。
馬夜叉大聲對鎮上來的兩位說:“你們來的真好,昨天晚上我抓了一隻野豬、十隻野兔、二十幾隻野雞,今天中午野味宴。”
“馬大嬸,這個好,這個好。”“這個好,這個好,我們就喜歡吃野味。”鎮上來的兩位眉開眼笑。
馬夜叉笑得更歡:“喜歡吃野味吧?那吃完再帶一些野味和山貨回去,給家裏人嘗嘗鮮。”
“馬大嬸,這個怕是不好吧?”“就是,你千萬不要太客氣。”鎮上來的兩位大嘴已經咧到耳根子。
馬夜叉大手一揮,大聲說道:“這有什麽不好的呀?難得你們鎮上認我這個馬大嬸,馬大嬸必須爲你們準備好,客氣什麽呢?”
“那我們就不客氣,不客氣。”“馬大嬸放心,鎮上已經決定你爲驢不到村的當家人。”鎮上來的兩位似乎已經吃到了鮮美無比的野味。
馬夜叉大手又一揮,說的更加大聲:“謝謝鎮上看得起我馬夜叉,請鎮上放心,我一定做好這個當家人。過幾天我去鎮上看望大家,其它的高檔貨沒有,但山貨野味管夠。”
“馬大嬸豪爽!”“馬大嬸到位!”鎮上來的兩位緊緊跟在馬夜叉的身後,好像他們是她的跟班,她才是上頭的人。
馬夜叉走到老宅後門口回頭沖所有的人高喊:“中飯都我家,朱胖子掌勺,野味宴。”
“好嘞,朱胖子掌勺,野味宴。”黃花菜歡呼,沖上來一把抱住馬夜叉親個不停。
等黃花菜親完,馬夜叉笑着對鎮上來的兩位說:“不好意思,鄉鄰們對我就是這麽熱情。”
“馬大嬸有号召力。”“馬大嬸當之無愧的驢不到村的當家人。”鎮上來的兩位豎起大拇指誇贊馬夜叉。
馬夜叉作謙虛狀,連聲說了好幾個“哪裏哪裏”後對黃花菜說:“你妹妹黃秋葵過年的時候因爲賣劣質産品在鄉鄰們這裏造成了太壞的影響,雖然進了縣裏的局子,但鄉鄰們心裏還是很不痛快,你等一下代你妹妹好好敬敬兩位鎮裏頭頭敬敬鄉鄰們,以後朱胖子的席少不了你。”
“好好好,好好好,謝謝嬸子謝謝嬸子。”黃花菜抱住馬夜叉又是一陣親。
鎮上來的兩位等黃花菜親完問馬夜叉:“有這樣的事情?”“黃秋葵真的進過局子?”
“二位,我馬夜叉無論什麽時候吐口唾沫是顆釘,如果我亂說,她作爲黃秋葵的親姐姐還這樣親我?”馬夜叉領鎮上來的兩位走進老宅。
鎮上來的兩位相互看了一眼後先後對馬夜叉說:“馬大嬸,那我們等一下就宣讀鎮上對你的任命決定書。”“馬大姐,希望你不負衆望,帶領驢不到村的鄉鄰們脫貧緻富。”
馬夜叉拉鎮上來的兩位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謝謝你們,我還給你們準備了一點硬貨,但千萬不要被外人看到。”
“有數,有數。”“放心吧,馬大嬸。”鎮上來的兩位臉上樂開了花。
朱獾一直走在最後,一起走在最後的還有魯歡和蛋兒,魯歡和蛋兒一起幫王眼鏡提行李,朱獾和王眼鏡閑聊。
“那是你媽媽吧?”
“你怎麽知道是我媽媽?”
“我聽鎮上來的人所說,他們說驢不到村個個是奇人,其中以馬夜叉和獾仙子這對母女爲最奇。”
“怕是叫的獾八仙吧?”
“九仙,你是九仙呢。”
“你連這個也知道?”
“當然知道,我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
“哦,那你來我們這裏做什麽?”
“發掘、勘探、鑒定、保護文物,争取申報老宅爲‘國保’。”
“老宅真的能成爲‘國保’?真的能成爲‘國保’?”
朱獾過去抓住王眼鏡的手臂急切地詢問,王眼鏡吓的後退了好幾步,要不是朱獾緊緊抓着他的手臂,估計他得跌倒在地,滾入太平塘。
魯歡和蛋兒急急忙忙跑過來問:“怎麽?”“怎麽了呀?”
“沒事,我有點激動,王博士說老宅能成爲‘國保’,我高興,太高興。”朱獾松開王眼鏡的手臂,王眼鏡還沒有完全站穩,身子踉踉跄跄往後退。
朱獾眼疾手快,趕緊再沖上去抓住他,結果這個時候他們正好處于坡道,加上王眼鏡的體重要比朱獾重,朱獾拉不住他,被他往下帶,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眼看就要滾進太平塘,急得魯歡和蛋兒大喊救命。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閃臨,朱獾和王眼鏡被雙雙掄起,直接掄到了老宅的後門口。黑影飛離,朱獾和王眼鏡還沒有反應過來。
魯歡和蛋兒追到近前,雙雙嘴上喃喃個不停:“大鳥。”“一隻大鳥。”
衆人齊齊返回到老宅後門口,馬夜叉高呼:“感謝仙子天上的爹派神鳥相救王博士!”
“感謝仙子天上的爹派神鳥相救王博士!”劉叔、魯伯高呼。
魯歡和蛋兒自己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嘴上立即高呼:“感謝仙子天上的爹派神鳥相救王博士!”
“感謝仙子天上的爹派神鳥相救王博士!”衆人齊齊高呼。
當然,鎮上來的兩位不可能高呼,但被整得一愣一愣。他們雖然已經走進了老宅,沒有看到朱獾和王眼鏡當時候的情形,但那個黑影掄起朱獾和王眼鏡到老宅後院門口還是仰頭看得真真切切。
酒足飯飽之後背上兩大袋山貨野味回鎮裏的路上依然心有餘悸,想這驢不到村還真是個與衆不同的地方,老宅的奇人異事名不虛傳。
中飯後,馬夜叉當着衆鄉鄰的面問朱獾,準備安排王眼鏡住哪裏?
朱獾嗝都沒打一下直接回答馬夜叉:“當然住祠堂!”
“住祠堂?一個外人怎麽可以住老宅祠堂?”田癞子首先反對。
朱獾反問田癞子:“你一個外人有權利這樣問嗎?”
“我沒有,難道老宅其他的朱家人沒有這個權利嗎?難道老宅其他的朱家人全死光光了嗎?”田癞子癞子頭一揚,一雙綠豆眼裏滿是兇光。
朱獾鎮定自若,一字一句回擊田癞子:“王博士乃爲官家之人,是省裏來的專家,入住老宅祠堂天經地義,是給我們老宅朱家增光添彩。而你這個惡人,詛咒我們老宅朱家的人死光光,安的什麽心?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果被我抓住你們田家的人擅自進入祠堂或者帶外人尤其是外姓女人進入祠堂,我點的可不再是你家雞窩,而是你們全家,我要讓我天上的爹放把天火活活燒死你們全家。”
“你、你、你敢?”田癞子嘴上硬撐,腳下開始打滑。
“敢不敢看行動!”朱獾見田癞子想溜,一聲大喊之後縱身一躍,躍到田癞子面前嘴一張,一團火噴到田癞子的癞子頭上,那幾根癞絲毛頃刻間被燒得幹幹淨淨。
“你想幹什麽?”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呼啦過來圍住朱獾,朱獾面不改色心跳正常,張嘴面對三個人又要噴。
“快跑!”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呼啦跑個沒影,不管自己的親爹還在現場。
朱獾一腳踢向田癞子,大喊一聲:“滾!”
田癞子抱頭鼠竄一路狂奔跑回自己的家,田癞子的老婆拼命追趕,跑回家後趕緊關上大門。
“厲害,真不愧爲老宅仙子!”王眼鏡過來向朱獾豎起大拇指。
朱獾剛想謙虛一下,蛋兒過來輕聲對她說:“姐,腚,露腚了呢。”
“啊?!”朱獾一摸自己的臀部,光溜溜不着一物,轉身風一樣跑進主屋跑進自己房間。
等朱獾換上自己的老棉襖老棉褲出來,吃席的人已經散去,隻有黃花菜還在那裏啃野豬蹄子。
“你是不是懷上了呀?”朱獾過去摸黃花菜的肚子。
黃花菜大肚子一挺,呵呵道:“懷個屁,我這是吃得差不多了呢。”
“可我怎麽覺着癟嘴婆想方設法讓你住進老宅是想讓你把孩子生在老宅呢?”朱獾繼續摸黃花菜的肚子。
“生個屁,殺豬佬根本沒有用。”黃花菜幹脆扯開棉襖讓朱獾摸個夠。
“殺豬佬沒有用?”朱獾覺着黃花菜的肚子的确不像是懷了孩子。
黃花菜一邊啃野豬蹄子一邊嘟嘟囔囔回答朱獾:“你知道嗎?我嫁到西山去後,他根本沒有和我同過床。”
“爲什麽?”朱獾刨根問底。
黃花菜咽下嘴裏肉沫壓低聲音對朱獾說:“他和蛋兒一個樣子的呢。”
“那癟嘴婆會不知道?”朱獾将信将疑。
黃花菜端另一盤剩菜到眼前,罵道:“她一天到晚隻知道神道,知道個屁,殺豬佬也不可能讓她知道讓别人知道,臉面呢。”
“哦,那就好。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懷上了的話,我必須趕你出老宅,你以後休想再吃上朱胖子燒的席。”朱獾警告黃花菜。
黃花菜大嘴一咧,呵呵道:“哪能呢,我自己也沒有女人的那個呢。”
“女人的哪個?”朱獾瞪大了眼睛。
黃花菜羞怯地一笑:“那個麽。”
“哪個?”朱獾刨根問底。
黃花菜呵呵回答:“來紅麽。”
“啊?你既然沒有,怎麽會知道女人要來紅?”朱獾必須問清楚。
黃花菜先劃拉盤中菜到自己的嘴裏,然後一邊咀嚼一邊嘟嘟囔囔回答朱獾:“我娘給我準備了東西呀,結果沒有派上用場。我娘說,千萬不能讓癟嘴婆知道,否則她會詛咒死我們全家。”
“嗯嗯嗯,那是那是。花菜姐,你慢吃,飯桌上的菜都吃完啊,晚上我再請朱胖子過來燒。”朱獾轉身離開前院走向後院,心中暗自高興,想:癟嘴婆啊癟嘴婆,黃秋葵啊黃秋葵,你們萬萬沒有想到你的媳婦你的姐姐會是我對付你們的殺手锏。
朱獾高高興興來到朱先生家,見隻有斜眼婆在,問:“你怎麽在這裏?”
“不是我燙傷了朱先生麽,總得來照顧朱先生麽。”斜眼婆一邊喂朱扇子小米粥一邊回答朱獾。
朱獾見朱扇子整個腦袋纏着床單,隻有一雙眼睛和一個鼻子一張嘴巴露在外面,強忍住笑,退出朱扇子的家,退到大門口回頭對斜眼婆說:“難得你有情有義,我會祝福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謝謝。”斜眼婆的斜眼光芒四射。
朱獾走到門外實在憋不住,放聲大笑,笑聲驚起祠堂戲台頂上的一群烏鴉飛向西山。
“姐,嬸子喊你進去。”蛋兒從祠堂出來。朱獾過去抱住他,先親了一下的額頭,然後貼上他的臉,柔聲細語對他說:“以後喊娘,喊娘知道嗎?”
“姐,我怎麽能喊你娘呢?”蛋兒笑,想要推開朱獾,無奈她抱的太緊,隻得再說:“我癢。”
朱獾松開蛋兒罵道:“我有那麽讨人厭嗎?歡歡姐摟你的時候你怎麽從來不說癢?還有,你不是巴不得她摟你嗎?”
“她是誰?”蛋兒揉揉自己的小臉蛋仰起頭問朱獾。
朱獾沒好氣地回答道:“柳樹精。”
“姐,不要說的那麽大聲,她就躲在祠堂裏面呢。”蛋兒對朱獾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朱獾一把打掉蛋兒那隻壓在自己嘴唇上的小手,厲聲問:“是誰告訴你她就躲在祠堂裏面?”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難道忘記了嗎?”蛋兒反而朱獾。
朱獾一愣一皺眉問蛋兒:“我自己說的?可能嗎?”
“你不是警告田癞子不要帶外人尤其是外姓女人進入祠堂嗎?那不就是說她就躲在祠堂裏嗎?”“你?”蛋兒反問得朱獾說不出話來。
朱獾沉吟片刻俯身輕聲對蛋兒說:“她躲在祠堂裏你可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我的娘和嬸子嗎?可她們自己已經知道,還有他。”蛋兒問朱獾。
朱獾哭笑不得,直起身摸了摸蛋兒的小腦袋面向祠堂戲台大聲吟誦道:“京華結交盡奇士,意氣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冊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嶙峋。嗚呼!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