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元璋滿臉笑容,朱獾來氣,罵道:“好你個朱重八,你不就是個放牛的嗎?敢在我面前耍虛的一套,小心我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仙子息怒,仙子息怒,寡人豈敢在仙子面前玩虛的呢?寡人确實是爲仙子高興,有那麽多天界仙人和凡間高人佑護仙子。”朱元璋收起笑容。
朱獾不解氣,繼續罵道:“你是真心爲我高興嗎?你是爲你自己高興,我好你才能得以超生,是也不是?”
“是是是,仙子真是聰穎絕頂、蕙質蘭心、冰清玉潔……”“少拍馬屁,我隻是馬夜叉的女兒,說,是誰刮的風送我和犬兒們回家?”朱獾打斷朱元璋。朱元璋張望一會門窗後,低聲回答:“仙子,天機不可洩露,寡人不敢擅自說出口。”
“呸,你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洪武大帝嗎?有你不敢說的話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嗎?拿出你一言九鼎、金科玉律的氣魄來。”朱獾狠狠地瞪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滿臉委屈,瞄了一眼醜玉道:“仙子有所不知,寡人被困地府縱有翻江倒海之勢也難以施展拳腳,寡人現在還不如醜玉這個宮女也。”
“少廢話,不說就給我滾!”朱獾一腳踢向朱元璋,可不知爲何,朱元璋明明就在眼前,一腳踢出,卻沒有踢到他。
醜玉說話:“仙子,既然他來,想必有事,你先問問他因何而來?”
“說的沒錯,朱重八,你這個皇帝老兒突然現身來做什麽?”朱獾覺得醜玉說的有道理。
朱元璋回話:“仙子,寡人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盼望現身見你,可總是沒有機會,今日幸得你們兩個流淚,淚珠融合,寡人才有幸得以顯身。”
“又放臭屁,上次你不是通過夢境顯的身嗎?”朱獾沉下臉。
朱元璋忙解釋:“仙子,你這段時間太忙太累,還有時間睡覺嗎?即使睡覺也就隻是眯一會兒,根本沒有夢,寡人怎麽進入你的夢境呀?還有,你有夢,夢中不一定有我。”
“腦西搭牢,我夢你這個老頭兒做什麽?說,你現在出現做什麽?”朱獾想笑。
朱元璋見朱獾語氣有所緩和,臉上賠笑道:“仙子,一寸光陰一寸金,你可得抓緊上天呀。”
“你說什麽?上天?我上什麽天?”朱獾側頭,面向醜玉道:“不理他,你告訴我當時候朱虎到底對我使了什麽詐?我和犬兒們怎麽一下子暈了過去?還有,到底是哪位大神刮風救了我和犬兒們?”
醜玉剛要回答,朱元璋迫不及待搶先說道:“仙子,請先聽寡人說完,寡人好不容易得以現身,必須和你說個清楚。”
“嘁,誰不讓你說清楚了呀?仙子都問你那麽多回,你不是指東就是道西,要不就是拍馬屁,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從一個放牛娃成爲明朝開國皇帝的呢?”醜玉撇嘴。
朱元璋可不把醜玉放在眼裏,拉下臉道:“不要以爲你賣通地府判官得以附身馬夜叉服侍仙子就可以不把朕這個昔日主子當回事,朕警告你,馬夜叉乃我發妻馬大腳之今生,随時可以不讓你附身。還有,當年可是你陷害醜珠遭受淩遲連累朕被困地府,作爲罪魁禍首,朕必不饒你。”
“喲喲喲,我好怕怕。”醜玉裝出一副害怕樣,瑟瑟發抖一陣後,擡手點指大罵朱元璋道:“朱重八,别在仙子面前裝好人。沒錯,當時候我看不得醜珠的機巧,鬼迷心竅在你衣領上紮了根針。可你不分青紅皂白下旨淩遲醜珠,就是你的錯。作爲大明皇帝,你不應該先命大理寺查清真相再作定奪嗎?即使那根針真的是醜珠所紮,你也隻是出了點血,醜珠她罪不至死。”
“你現在說的好聽,當時候你爲什麽不站出來承認是你這個賤人所爲呢?欺君之罪斬立決,你該殺!”朱元璋在醜玉面前俨然還是大明皇帝。
醜玉毫不示弱,霍地站起身逼問朱元璋:“你給我自首的機會了嗎?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
“朕怎麽沒給你自首的機會?朕堂堂大明開國皇帝怎麽可能關心你一個小小宮女的死活?哼!”朱元璋鼻子孔出氣。
醜玉氣得渾身發抖,淚如泉湧,啜泣道:“想當初,你脖子上一見血就不由分說讓内宮總監淩遲醜珠,連馬皇後的勸都不聽,我哪有機會向你自首?得知醜珠被你淩遲,我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一頭撞死在案角,算是向醜珠贖罪。可你呢,連醜珠的屍體都不讓收拾,一堆枯骨至今還陷于秦淮河污泥之下。醜珠前生雖貴爲天上九仙,今生今世卻隻能在這老宅含冤受屈。”
“你、你、你一派胡言,你血口噴人,朕有好生之德,朕的仁慈天下共知。禍根是你,你不要枉言狡辯,即使你自撞案角而死,也難抵你的大罪,朕今天就淩遲你!”朱元璋的臉猙獰到極緻。
醜玉止住哭泣,冷笑一聲道:“你仁慈?你有好生之德?你與纣王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與他一樣暴殄天物,你與他一樣害虐烝民。不說其他,你還記得有多少開國功臣死在你的手上嗎?他們曾爲你浴血奮戰、出生入死,打下大明江山。而你呢?坐上龍椅之後擔心他們位高權重有一天會反了你,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将他們一個個害死,你還是人嗎?朱重八,我警告你,即使仙子升了天,你也永世超不了生。”
“臭婢女,你咒朕沒有用,仙子肯定能升天,朕肯定能超生。倒是你,閻王不打你入十八層地獄,朕壓你到五指山下,世世代代永遠超生不得。”朱元璋暴跳如雷。
朱獾一開始聽得好笑,心想,這醜老頭和醜玉對罵挺有趣,反正醜珠不醜珠和我無關。你們說醜珠就是我的前世,我可沒有什麽印象,我根本無所謂。至于我的前身是天上的九仙,我更不在乎,我隻在乎現在别人罵我是獾八仙,我自己自诩爲九仙,管着八隻豬獾和八隻細犬的驢不到村的九仙。
醜玉痛哭流涕,朱元璋兇相畢露,朱獾這才火起,一拍床闆斥責道:“都給我住口!”吓得醜玉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朱元璋慌忙低頭,連大氣也不敢出。
“想不到你這個醜老頭如此歹毒,還什麽皇帝老兒,我看你連朱虎、田癞子都不如,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朱獾到現在都不相信眼前的這個老頭真的會是朱元璋?
“别别别,仙子息怒,仙子息怒,朕全是因爲被這惡女所氣,龍顔失态,龍語無遮,懇請仙子諒解。如若仙子再也不見寡人,寡人必将永世不得超生。仙子溫和良善,仙子一定會助寡人超生。”朱元璋涕淚交加。
“惡女?醜玉真誠服侍于我,知錯就改。你隻惦記自己超生,連跪下認錯都不肯。我助你超生?休想!”朱獾更氣。
“仙子,不是寡人不肯下跪,是寡人跪不得,因爲寡人是皇。仙子如若不怕地動山搖,寡人這就下跪。”朱元璋撩龍袍剛要下跪,一道閃電直擊屋内。
一道閃電過後一聲悶雷響起,緊接着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腦西搭牢,這大冬天閃什麽電?打什麽雷?還下這麽大的雨?朱獾下意識地往青石窗棂上張望,雨水沖刷屋頂積雪,噼噼啪啪往下掉,不是一般的吓人。
魯歡一個人睡在樓上不會有事吧?朱獾從窗口收回目光,眼前已經沒有朱元璋,連醜玉也不見人影,床上躺着的馬夜叉鼾聲如雷。
腦西搭牢,到底發生了啥事體?朱獾給馬夜叉蓋好棉被,關燈關房門上樓。
樓上東屋,魯歡睡得正香。腦西搭牢,這麽大的雷都打不醒你?看來你才是仙女。
朱獾下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八隻豬獾和八隻細犬立馬圍上前來,它們似乎對外面的閃電、打雷和暴雨很敏感,一隻隻身體簇擁到朱獾腳下,眼睛警惕地盯着窗棂。
“沒事,吃飽睡覺覺。”朱獾爲豬獾和細犬滿上它們最喜歡吃的番薯片拌雞肉粒後走向窗邊。
窗外暗夜深沉,閃電時不時撕破無垠的黑幕。雷聲就在耳邊,暴雨和積雪砸在屋檐下,濺起雪沫星星點點飄到窗前。不會是那皇帝老兒要向我跪下,觸怒上天,才數九寒天閃電打雷下暴雨?可能嗎?可能也不可能。
可能的話上天早就赦免這個朱重八,不會必須等我升天他才能得以超生。不可能的是我升天,我怎麽可能升天?雖然我自诩九仙,可那是我厭煩俗人俚人們喊我獾八仙,才自己稱自己爲九仙。
不對,這醜玉和朱元璋都稱呼我爲九仙,上次觀音娘娘也說我是九仙,難道我的前身真的是九仙,而前世爲大明宮女醜珠?那我的豬獾們和細犬們一隻隻全爲仙獾和仙犬?
“哎,你們怎麽不吃?”朱獾回頭見八隻豬獾和八隻細犬齊齊仰頭張望窗外,番薯片拌雞肉粒一口沒吃。
這番薯片拌雞肉粒是醜玉根據豬獾和細犬的口味,精心制作。番薯是最好的番薯,驢不到村的番薯遠近聞名,澱粉足,糖分高。雞肉是那一串挂在竹竿上的雞,純真的山裏八月桂花雞。
要是以往,不需要一分鍾,一大盆番薯片拌雞肉粒犬兒們和獾兒們早就一掃而光。
看來這電閃的邪乎,這雷打的詭異,這雨下的玄幻,我得出去看看。
朱獾打開大門,一個影子從她家屋檐下閃向照壁。朱獾追上前去,影子閃向斜眼婆家的柿子樹。朱獾再追,影子閃到斜眼婆家屋檐下後折向中院。朱獾緊追,影子閃向後院直閃到祠堂門口。朱獾追到祠堂門口,影子閃進祠堂内。
腦西搭牢,這祠堂大門怎麽沒有鎖?朱獾追進祠堂。
一道閃電閃過,閃見有個人站在戲台中央,頭戴箬帽身穿蓑衣,看不清面容,臉上好像蒙着一個黑色面罩。從身形看,朱獾确定就是那個一路閃騰過來的影子。
影子見朱獾追到戲台下,縱身一躍,竄上戲台左側圍欄,從圍欄直上雞籠頂,“啪嗒”一聲後影子落下,閃下戲台,無影無蹤。
等朱獾跑上戲台,一道強烈的閃電閃過,緊接着一個大雷打過,震得站在雞籠頂下的朱獾兩耳嗡嗡作響。
戲台的雞籠頂,就是戲台的穹頂,書稱“藻井”。驢不到村老宅祠堂内的戲台藻井造型爲八角形十六鬥拱,十六鬥拱層層盤旋向上,往内收縮而成螺旋形藻井,俗稱“雞籠頂”。頂中一條盤龍盤住一面銅鏡,猶如抱月,栩栩如生。
借着閃電,朱獾見雞籠頂上的那一面銅鏡已經重新安裝上去,呼出一口大氣。
那個影子是故意在我家屋檐下等我?等我過來看他安裝銅鏡?
這銅鏡明明是田癞子父子偷盜祠堂的贓物,他自作多情做什麽?
從穿戴上看,這個影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蛋兒他爹,從來見首不見尾的主。
驢不到村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蛋兒他爹的真容,包括蛋兒他娘。
蛋兒他娘年輕時候花容月貌,不說傾國傾城,也爲驢不到村第一美女,隻因生來帶有羊癫瘋和哮喘兩大痼疾,男人們騷擾不斷,卻誰也不願意娶她做老婆,直至父母雙亡,她還是孤身一人。
忽一日,蛋兒他娘生下蛋兒,一位玉樹臨風的漢子來到驢不到村,站上西山半山腰宣布,他是蛋兒的爹。
玉樹臨風是對蛋兒他爹身材的形容,這形容一點也不爲過。虎背熊腰,對蛋兒他爹來說,太過。弱不禁風,根本不可能。蛋兒他爹在西山半山腰一站,連朱獾都怦然心動,夢裏好幾次随他騰雲駕霧,飄飄然天上人間。
今天晚上雖依然沒能見到蛋兒他爹的真容,但朱獾心裏無比溫暖。這溫暖不隻是他在自己家屋檐下等她,更主要來自于他使銅鏡歸了位。
朱獾始終想不通田癞子父子是怎麽偷下的銅鏡?驢不到村沒有那麽高的梯子,現場也沒有梯子,可當時候田大癞和田二癞明明擡着銅鏡要往外跑,要不是朱獾及時趕到,估計已經被他們偷回了家。
腦西搭牢,田癞子父子偷這面銅鏡做什麽?他們家裏難道沒有鏡子?家裏鏡子肯定有,偷去肯定是想變賣,真是想錢想瘋了呢。
雷電停止,暴雨停止,天氣恢複正常,不知道是不是這面銅鏡重新安裝上去的緣故?朱獾站在戲台中央胡思亂想,想的有些弱智,沒有一點仙子的穎慧。一股冷風吹過,朱獾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小腹之下卻是一熱。
腦西搭牢,這個月怎麽提前那麽多天?不好,這個時候我不能站在戲台上,不能站在祠堂裏面。朱獾逃命一般逃出祠堂,逃到朱先生家屋前,返身去關祠堂大門。跑回祠堂,大門緊閉,還挂着一把大鎖,朱獾徹底懵了圈。
追蛋兒他爹進祠堂的時候,祠堂大門明明沒鎖。而自己因爲身上來了那個,急急跑出祠堂,根本沒有鎖門,甚至連門都沒關,現在怎麽關門落鎖了呢?
朱獾确信那個影子是蛋兒他爹,因爲隻有他才有玉樹臨風般的身形。既然影子就是蛋兒他爹,我何不去蛋兒家看看?說不定他也回了家,當面問問他這祠堂大門是不是他所關?
朱獾從朱先生家南面穿過,來到蛋兒家。蛋兒家就在朱先生家的隔壁,老宅倒數第二進,從前數第七進。
蛋兒家漆黑一片,沒有一點聲響,朱獾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有多麽愚蠢。假如那影子真的是蛋兒他爹,他也不可能在家裏,他一年到頭從不着家,這驢不到村人哪個不知?連蛋兒自己也說,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爹。
算啦,反正戲台上的銅鏡已經重新裝了上去,反正祠堂大門已經上了大鎖,我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等蛋兒過來的時候好好問問他就是。朱獾想到這裏,往回走。
“哐當!”鍋盆碰撞的響聲甚是刺耳,朱獾剛走到斜眼婆家的柿子樹下,扭頭往斜眼婆家的廚房看,兩個影子消失在窗口。
哼,我不找你們報仇你們還得寸進尺了呀?朱獾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在柿子樹下。
(本章完)